“母亲,这是怎么了?”三娘跑到崔夫人身边急问,结果被崔夫人一把拉了过去递到朝云手上:“三娘莫怕,听说是街上哪边走水了,不过离得远还不妨事。你父亲姐姐去看风声了,我们娘俩安心等消息便好——你先我房里去,可别着风寒或惊着了。我这边吩咐完事情便去陪你。”
走水?
三娘愣了楞,随后仰头缓缓转身环视天际。结果只见高高院墙上方,有一角天空已染上冲天火色,却正是天宫观方向。
等了约盏茶功夫,外头终于来了消息——跟着韩老爷二娘去看风声的小厮来丰跑回了家里,向崔夫人传韩老爷的话:“郎君说火势正大,虽已叫了水龙队但尚不知压不压得住,他在火场督看救人,家里还请夫人做好万全准备,先守再退,若有不测则只保人命细软即可。二娘已在回了,立时就到。”
“好。那郎君还吩咐你其他事了吗?”崔夫人问他。
“郎君叫小的传完话就再去寻他好做照应,若是真不好了,小的就来报与夫人。”
“……知道了。”崔夫人点头,脸上神色不很好,但却还镇定,“你且去,路上小心些。伺候好你们郎君,叫他只管放心家里。”
来丰领了主母命,忙不迭地转身跑了出去。崔夫人得了丈夫消息心中也有了点谱,当下便指挥起下人打点准备。三娘心中焦灼但不敢妨碍母亲布置,直等到二娘进来了,才冲到她面前颤声问道:“二娘!是哪里着火了?”
她问得极恳切,手抓着二娘不放,还有些发抖。二娘是真的怕吓着她,可又不想把她当小孩子哄骗,略犹豫之后便直说了:“就半条街外头,和南关巷连着那里。”
和南关巷连着那里。
那可不就是天宫观吗?
“那老师他们……”“你莫要瞎操心,老师他们是什么人,哪会被火困住?且水龙队也在扑救了,火灭不过早晚事情。”
“可……”
“没有什么可不可!定会无事!且我们也需得先保住家里、护好母亲!”
最后这句二娘根本就是喊出来的,三娘整个人先是一呆,接着慢慢便回魂了。
“我……我知道了。”三娘点了点头。
那边崔夫人听他们高声喧哗,只当是三娘胆小的样子惹得二娘不痛快了,忙扭头叫了她们过去:“莫要愣着,二娘你速速安排去看家中各处水井,将什么缸盆桶勺的全拿出来,盛上水预备着。后头靠火来处方向的,但凡有柴禾、米粮、布匹或易引燃物件堆着的,由刘、赵二位管事督着,着小厮们移到后面的地方去。三娘你带上晚秋、娇红,回自己房中收拾细软东西搬来这边!”
“母亲……”
“还叫什么母亲,快去啊。”崔夫人催促道。
“是。”二娘领命,转身招呼婢女嬷嬷们,一大队人从园中一涌而出,两位管事也带人开拔。三娘亦不敢再愣着,领了晚秋、娇红并小枣奔回自己院子里,一顿收拾不提。
至四更时候,家中收拾已毕,家人个个警醒、严阵以待。原本听外头传来的消息,似是火势已缓,可不料之后又转而说不好了,火怕是灭不了了。崔夫人听不到准数,难做决断,再看外头天都烧红了半个,真真是心惊肉跳又进退不得。
就这么生生熬了两个时辰,天却突然下起了大雨来,雨势极滂沱。
此时崔夫人都已下令将所有靠院墙的树木都砍去了,如今得了这雨,实在恰如绝处逢生一般。不消一刻钟,外头就来报了,说是火开始灭了,应当是烧不过来了。
闻言崔夫人真是差点跌倒,几乎就要喜极而泣。二娘则是极稳得住的那种,是以无甚大反应。而三娘得知火势已止,绷了一夜的神算是松了些,可心里却又突然一阵空荡荡,顿时人都有些呆呆的了。
待到天明,韩老爷终于回来了,身上衣袍具污,鬓边都被烧焦了一丛发,但好在人平安无事。崔夫人连忙伺候他洗漱,给他备办饭菜。二娘三娘也忙累了一夜,于是被崔夫人叫过来一同开饭。
后听父母在饭桌上的议论,三娘才得知这次大火烧掉了永福巷并后头南关巷中三四百间的房子,县民死伤虽然不算太多,但流离失所、家财尽失者却甚众。
“哦,对了。”突然韩老爷转向三娘,如此说道:“天宫观那边,我已带人去寻过了,翻遍灰烬也未找到什么,想来玉山老道和你那师父早带人走了。”
“……走了?”三娘抬头,有些困惑地望着自己父亲。
“恩。走了。他们本就是活神仙,自然是说走就走的。”
“……那为什么要着了火才走……”
“人家有人家的道理。他们那种人的事情我们寻常人是搀和不了的。”
三娘不懂这是什么道理,可既父亲这么说了,想必就是真的了。不再多说什么,她默默吃完碗中饭,辞了父母回自己院子里洗漱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