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见她发愣,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看,嘴唇动了动,半天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观察了会,再次笑了,“而且大哥将你拜托给我,我要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以后跟我出门,不要再走在我后面。希望我不用每次都提醒你。”
后面这句话怕她为难,沈临沉吟半晌,说:“当然也可以并排走,”他说完,今天早上第无数次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陶然,不要让我为难。”
声音清澈,神情很是清朗,声声敲在陶然的心上。
她目光直直锁紧他。
到目前为止,她心里只有一道声音,在这个清爽的早晨,无比清晰——
明明是你让我为难。
她别过头看绿意深许的山林,错落紧致的大石,以及眼前一条明朗开阔的石阶小路。
唇边弯起一个很小的幅度,而后一点点扩散。
她发自内心地微笑。
这种为难,她其实很珍惜。
它太难得了,所以格外为它动容。
也为这个发出为难的主人而动容。
沈临下了两个石阶,两人由原来相隔的四个石阶,变成两个。
面对他的再次沉默,他选择性互忽略。
或者说,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也习惯了这样的陶然——
谈话进行到一半,她常常保持缄默。
他将话题拉回最初的起点,问:“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作为礼尚往来,你是否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刚才什么问题?
陶然还沉浸在“为什么她要走在沈临前面”这一问题中。
沈临大约看出她此时的迷茫与不解,他轻咳两声,温声提醒她:“刚才的‘嗯’是什么意思?”
陶然被反问得尴尬,当下不知道回什么。
脑子还停在上一个阶段,心跳得有些快,她支吾一会,模棱两可:“就是你说得对的意思。”
沈临听到这话觉得深有意思,再问:“哪里对了?”
“嗯,”陶然拖长音,一串串问号占据她的脑海。
哪里对呢?
他为什么非得问个明确?
最后,她败在沈临明朗的注视下,心内跳跃,无处遁形。
她别开眼,老实低头,轻声答道:“我也不是很知道。”
沈临做了个她先行的手势。
这个举动恰好地照顾到了陶然此时的尴尬和紧张,算是解决她的无措。
她越过他的身旁,急急朝前走,好似这样,后面的人就会跳过这个话题。
“所以,你刚刚是在敷衍我?”
但是沈临貌似并不想放过她,他轻松跟上她。
路还是要走,问题当然也要继续问。
“不是,”陶然回过头,步伐相应变慢,小声说:“我没有敷衍你。”
“不用停下来,我们边走边说。”沈临唇角弯弯,对她说道。
“哦。”陶然转身,继续下石阶。
回到平地,再绕过半个小区,家就在不远处。
“陶然,”沈临喊她的名字。
陶然侧过脸庞看他,胸腔的位置随着沈临的声音一跳一跳的,“小叔,你说。”
“可能我刚刚说得不是很清楚,”
沈临声音很温润,喉结的地方随着他说话的幅度,上下滑动。
陶然收回目光,安静地听他后半部分话。
“你爷爷回来是你爷爷的事,我们可以去接他,但在这件事上之外,我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的事是很重要,我们的事也不是无关紧要。不必要因为谁而改变自己的计划,两者取得平衡就可以。”
他很有耐心地为之前的话,再做一番更加直白的解释,他在跟她分析“我与我之外”这个对立体之间的关系。
陶然点点头,“嗯,小叔,我知道了。”
沈临也不再追问她,说:“以后多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不用事事都站在别人那边,他们只是兼顾。”
“家人也不例外吗?”
走出一段行程,良久,针对他后面这段话,陶然突然发出一个疑问。
“你终于舍得问我这个问题了,陶然,我很欣慰你问它。”
前面有车过行驶过来,沈临拉住她往旁边靠,确认她站的位置安全了,沈临放开她的手臂。
“可以这么说,”
车子很快消失在身后,沈临往前走,“哪怕是家人也不能干扰你,你要考虑的只是,假如他们反对或者觉得不该这样做,你怎么让他们的顾虑最小化。”
所以,人最重要的是自我,好比如他上次所说的——你是你自己。
“嗯,我大概明白了。”陶然由衷说道:“谢谢小叔。”
沈临笑着摇摇头,也不关心她口中的明白是否真的明白。
他拿出手机,按亮屏幕,算了算时间,说:“回家吃完早餐,你先做你自己的事,八点半我们出发去机场接你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