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沈临提着两袋购物袋到厨房忙活。陶然本来也想跟着进去。
沈临放下东西,抬眼看她,说:“先把衣服换了。”
陶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也没怎么湿,就是溅了些雨。
沈临一面取出东西,一面不疾不徐地说:“换好衣服再过来。”
他这么说,陶然倒也没过多的执拗,听话地转身上楼,回房间换衣服。
换好衣服下楼,沈临已经将大骨头洗净放在一旁的篮子里。看到陶然进来,他指指放在水槽滴水的篮子,说:“你看要怎么弄。”
他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因为抬手的缘故,右手小臂的侧面形成一道好看的幅度。
陶然收回目光,慢慢走到他身旁,说:“先把血水煮掉,汤会好喝一些。”
沈临点点头,说:“我需要做什么?”
其实也没需要他做什么,不过他既然都问了,陶然想了想,说:“帮忙倒一点醋?”
沈临看她将装好的水倒进锅里,打开煤气炉,动作熟练得很。
“一点是多少?”沈临问。
“额,”陶然被问住了,过了会,她将煤气炉关掉,说:“三勺这样子。”
沈临依照她的意思倒醋,陶然转而将原来锅里的水倒到一个不锈钢锅里,然后放到电磁炉。
她收到沈临的视线,低下头,手上的动作倒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得着嫌隙的空挡跟沈临解释:“天气冷,用电磁炉烧水会快一些。”
疑惑解开,沈临点头表示理解,他又说:“我洗菜,有需要叫我一声。”
回家之后,外面雨势愈落愈大。
现下,两人安静地在厨房里忙活着。陶然准备底汤,沈临在水槽处洗菜。距离水沸腾还有一段时间,陶然将草菇拿过来,用剪刀对半剪开。
窗外雨声阵阵,屋内一室亮灯,间或工作的声音响起,和着雨声,奏成一首特别的曲调。
安静的,和缓的,小声低鸣,很是特别。
沈临将青菜和海鲜一一洗净,分门别类装在漏篮和盘子里。
回头就看见陶然将滤过血水的大骨头用干净的清水冲净,随后放进高压锅。而后高压锅装了七分满的水,倒进适才沈临倒好的醋,旋上盖子,调工作键。
“好了,”陶然说:“开锅要等四十分钟左右。”
沈临点点头,继而好奇:“你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
确定的陈述句,话里带着询问与笑意。
陶然脸红地低下头,摸着衣服边缘,手指反复在上面揉搓,磕磕绊绊地说:“是,之前给秦姨打过几次下手,跟着学了一些。嗯,只学了一些皮毛。”
“你在紧张?”沈临脸带笑意。
半个小时多前,他在车上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太过于直接,以至于当时的境况下,陶然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回答,只知道低头避而不言。
她当时的想法是,就让沈临将她认作一个没有礼貌的人。
只是这才过去没多久,沈临再次丢给她一个难题,以一种很直白的方式。
不过这次陶然淡定了许多,她告诉自己不要慌。
“你是长辈,”陶然说。
沈临像是对这个回答有些满意,“是这样没错,”
但是另一方面又不是那么地满意。
很快陶然便听见他说:“但是除去长辈身份,我和你只是普通的个体,我问你话,你就大大方方地回,没什么好紧张或者害怕的;相应的,你有什么问题问我的时候,你也不必遮遮掩掩,瞻前顾后。”
陶然默然,眉眼低垂,“可是……”她说了两个字,就没勇气往下说。
“可是什么?”沈临看她,见她又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不由得摇头:“和人说话的时候,抬起头。你没做错事,为什么低头?”
空气静止了一分钟之久,陶然这才抬头。不过眼神仍是躲躲藏藏。
沈临顿了几秒,继续问:“可是什么?说下去。”
“我要尊重你,”陶然说,“如果我直接看你,没有带任何畏惧,那样不礼貌。”
沈临皱紧眉头,对这些话很有意见,半晌他直接笑了:“谁跟你这么说的?”
陶然摇摇头,声音轻轻的:“没人。”
短短两个字,说得极为困难,还带着颤音,说完她手指紧紧抓着衣服边缘。
“说实话,”沈临说:“不要试图去欺骗,你的行为已经出卖你了。”
沈临看向陶然抓着衣服边缘的手,因为紧张不安等缘故,手指头发红,微微颤抖。
再次开口时,他缓和下语调,语气比之前和缓了许多。
“陶然,你是你自己,不需要将自己放到一个低姿态。尊重是相互的,礼貌也是构建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还有,你有畏惧是好事,”
他稍作停顿片刻,声音平稳地往下说:“但是畏惧并不是一味地去顺从或者害怕别人。”
他说完好长一段时间,陶然始终低垂脑袋,不出声也不有所动作。
时间在某一瞬间进入静止状态,安静的厨房里,只有高压锅不时发出气体声。
沈临也很有耐性地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陶然才抬起头,她声音很轻,眼里有光,她问:“是这样的吗?”
能问问题就代表刚才的话听进去了,问什么倒不是太大的事情。最怕就是敷衍式地应声,又或者装作没事发生跳过现在发生的事情。
所以对于陶然能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沈临表示很满意。
他放缓声音:“怎么样?”
“我不知道,”陶然摇头,眼里聚满泪光,为了不让沈临见到自己目前的神情,她再次低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