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透,仿佛墨水染尽了世间万物。
马车已经颠簸了几个时辰,四个破轮子“吱呀吱呀”地响都没有将赵小夏吵醒,闵月月实在是无聊,想要将她唤醒,刚一起身,前面闵舟轻斥了一声:“月月,别闹。”
“她怎么这么能睡。”闵月月撇了一下嘴,又坐了回去,终究没有将赵小夏推醒。
闵舟就像是有四只眼似的,前面两只,后面两只,还有隔帘观物的本事,无论她做什么,都能看到。
今日的月光惨淡的无颜色,大部分躲在了云的后面,偶尔露出弯弯的一角,十分敷衍地落下几片光,还被树林遮了大半。
几人没有走官道,走的是偏僻小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就罢了,树丛极多,过了这个树林,又入了另一个,翻山越岭全是树,实在是枯燥。
闵月月安稳地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唰”地拉开帘子,然后整个人坐到了闵舟的旁边。
闵舟瞥了她一眼,怕她摔出去,腾出一只手拉她。
闵月月挣开他的手。
“别乱动,要是掉下去了,也不会停车去捡你。”
“你不会的。”
闵舟眼角一弯,似笑非笑,没有吭声。
闵月月瞥见他这个神色,手已经自觉地拉住了他的衣角,神色愤愤。
消停了一小会儿,她又扯了他一下,“我饿了。”
......
赵小夏醒来的时候发现马车是停着的,视线一片昏暗,空气像是化为了实质,在心脏上“咚”地敲了一下。
她猛地坐直,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滑落。
赵小夏弯腰捡了起来,是一件外套。
凑近了看,还很眼熟,好像是——
闵舟身上的?
她愣了一下,随手把它折了起来,结果一根手指卡在了里面,一抬起来,整个衣服都垂了下去......
不小心勾到了一个破洞。
赵小夏:“......”
马车边燃着一堆火,闵舟正在烤什么东西,中间的一堆废枝叶在燃烧。
闵月月把手伸了出去,靠着火焰在烤火,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过了一会儿,她拿起一根树枝,挑着火焰:“什么时候能吃啊?”
她看了眼架子上的野味,香味扑鼻,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咬一口。
“一会儿。”闵舟按住了她的棍子,“别把火星挑到外面了,天干物燥,可能有危险。”
“嗯。”
赵小夏很快走到了跟前,闵舟自她从马车下来就听到了声音,只是一直不抬头,专心致志地烤着东西。
“你的衣服,”赵小夏把叠好的衣服递了过去,笑道,“谢谢你。”
“不用,”闵舟随手接了过来,放在了一边,淡淡地道,“算到你银子里了。”
赵小夏:“……”
她叹了一口气道:“你要是不说后半句,我还能多感动一会儿。”
闵舟抬眸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感动关我什么事。
“公子醒了!”闵月月听到声音,从地上蹦起来,转个身就扑了过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赵小夏张开双臂,有些艰难地接住,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她脚底下的地面拖出了两道长痕。
赵小夏把她往上托了托,走到火堆旁轻拍她的背,“下来吧,”
闵月月下来后,赵小夏也坐在了火堆边,看到架子上的野味,惊奇地挑眉看向闵舟:“你还会烤东西?”
“会一点。”
“挺厉害的,”赵小夏清闲下来就管不住嘴,调侃了一句,“会打架还会做饭,追你的女孩肯定从小就不少。”
“没有。”闵舟面无表情。
两个字成功地把赵小夏堵死了,一时无言以对。
兔肉烤好后,闵舟把用刀子割下来一块,在冷风中吹了一会儿,递给闵月月。
赵小夏手支在膝盖上,看着天真烂漫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吃得格外香,也不怕烫,吹了几口气,就往嘴里塞。
她立刻握住小姑娘手腕,温和地道:“再冷一会儿,要不然舌头会烫坏的。”
等凉的差不多了,就放开了闵月月的手,看着她狼吞虎咽。
闵舟又割开一块肉,递给赵小夏。
树叶婆娑,月光流动。
赵下夏手伸向火堆烤火,安安静静的,只是一双手放在上面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停止了向前。
“你为什么还要回到赵都?”闵舟突然问道。
“那我要去哪里?”赵小夏苦笑一声,她手翻了一下,把手背靠近火堆,夏末秋初,本来也不是多冷,偶尔刮几阵清凉的风,但是她身上却像是冰块一样,血液冰冻凝结,怎么也暖不化,过去的两个月相识一个烙印,印在她身上。
火好像小了下去,她拿起棍子翻了一下,淡淡地道:“我生母在赵都,若是我半路逃了,她小小一个姬妾,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原主不得不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嗯。”闵舟垂下了眼睫。
闵月月吃着吃着就困了,用手帕擦了手,躺在闵舟的膝盖上睡了过去。
他拉起那件破衣服,给她盖上。
赵小夏笑了:“你里面的衣服也不破啊,为何外面套的跟乞丐似的?”
“不引人注意。”闵舟抬眼看她,有些泛棕的瞳孔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温柔,“你有没有想过,回到赵都,恐怕更不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