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瑗依然每天找季玦学医。他一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这件事上却异常坚持。
只不过与原来相比,他的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
他看着身边低眉伏案的季玦,心想当时在五皇子府里埋头苦读的自己是个傻瓜。
学不学药理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学,在何处学,与何人学。
季玦让江瑗看莨菪,然后又问江瑗:“洋金花你识得吗?”
江瑗摇了摇头。
季玦只好在纸上给他画一遍。
江瑗又凑近看,眼里满是笑意也不知是在看药材还是看季玦。
他把手臂放在桌上脸枕着手臂,侧着头对季玦说:“我累了。”
季玦瞧了他一眼,道:“殿下今日怎么这么容易累?那便休息吧。”
他说着准备起身离开书房,却被江瑗牵住了袖子。
“殿下?”
江瑗抬起脸,看着季玦道:“可我还是无聊。”
季玦只好又坐下来,对着他道:“那我陪殿下下棋?”
江瑗摇了摇头。
“投壶?”
“投壶也没什么意思,天气热了,人就不大想动。”江瑗拿起扇子摇了两下。
季玦无奈地看着他又道:“那你坐着看一会儿话本?”
“话本也不是不行”江瑗正说着却突然想到了之前让他在季玦面前丢脸,被压箱底的风月话本,又赶忙改了口“现今市面上多是些才子佳人的俗腔俗调,笔墨不好故事也老套没什么好看的。”
他语气自然随意,仿佛完全忘了他那两本艳&039;情话本的事儿一般。
季玦对这些东西不甚了解,没有顺着他说,见他这般难伺候抢了他手里的扇子,在他旁边为他扇风。
季玦一身不算薄的白衣,袖口和衣角用银线绣着梅枝,由于衣料名贵,穿出去打眼,他不常穿这件衣服,江瑗却喜欢。
白衣更显得季玦清冷凛然,不可接近。此时他却穿着江瑗喜欢的衣服,为江瑗打着扇。
江瑗瞧着季玦略显苍白的侧脸,心随意动,脱口而出道:“我给你作幅画像吧。”
“怎么想起这一出了?”季玦问。
江瑗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道:“云山时为你作过一幅,可惜现在没有了。”
季玦笑道:“要我摆个姿势吗?”
“不用”江瑗铺好宣纸,道,“你就这样看着我。”
他许久没动过丹青,却不算手生,笔随心动,倒也有模有样。
他画了几笔,又转头去端详季玦的脸。
像是要把季玦的脸盯出花来一样,从季玦寒潭一样的眼睛,盯到季玦线条流畅的下颌。
“季小郎君长得真俊,”他说,“看着嫩了不少。”
“殿下也嫩了不少。”季玦说。
“我画了你,你是否也要画我?”江瑗问道。
季玦轻笑一声:“理当如此。”
江瑗又得寸进尺道:“画在同一幅上。”
季玦点头。
江瑗露出一个笑,又抬头看季玦。
“你凑近点,”江瑗说,“再凑近点。”
“怎么?”
“我有些看不清。”江瑗说。
季玦闻言又坐近了些,近到两人差点脸贴上脸。
季玦感觉有点不对劲,问道:“你上回画我时,我不在身边,也不见你画不好”
他之前嘴里含了丁香,这样近的距离下,江瑗甚至能感受到那一缕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
他猛地别过脸,有些不自在地道:“一别经年,你又变了,当然要看仔细些。”
他之前也说过季玦变稚气的话,季玦点点头,认同了这个解释。
江瑗呼出一口气,不再看季玦,专心致志对着眼前的画纸。
季玦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江瑗又有些无聊了,于是他一边画,一边没话找话道:“最近的话本没什么意思,那你给我讲个有趣的故事?”
季玦欣然应允,想了一下,开口道:“很久很久之前,有个生病的姑娘来山上找我。”
江瑗还挺感兴趣的。
“她是被家里人抬上来的,可她的家人不想出一个子儿,就告诉我,若是我把她治好,就可以娶了她。”
江瑗的手顿了一下。
他没敢抬头,只是装作不经意地问:“然后呢?”
然后季玦道:“其实也不必小题大做来寻我,那姑娘只是中了无腮鲤鱼的毒罢了。”
若是以往,江瑗定会追着问一句无腮鲤鱼,可现在他哪里是想让季玦说这个,无腮的鲛人都不能提起他半点兴趣。
他屏息凝神,等着听季玦的下文。
一息,两息,三息江瑗还是没听到。
他忍不住抬头,问道:“没了?”
季玦疑惑地看着他,说:“没了啊。”
江瑗竟不知该说什么,他抽了抽嘴角,问:“那个姑娘后来?”
“治好了。”季玦道。
“我是说诊费?”
“她是她,她家里是她家里,我把她治好,她给了我半匣子珠花,”季玦回忆道,“我拿着没用,至今还在床底下落灰呢。”
江瑗闻言,又低头画画。
“不大有趣。”他点评道。
季玦笑着说:“我以为你会问没有腮的鲤鱼,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江瑗心想,季玦确实挺了解他的。
“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江瑗问。
季玦又想了想,想到江瑗看的风月话本,决定投其所好,说点不太正经的东西。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养过一对勾足鸲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