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晨露水尚湿,院子里那两搭瓜架沾了湿意,片片叶子滴溜溜的翠青。
房门轻悄悄打开,燕静秋刚跨出来,瓜架下打盹的黄狗立即机警地抬起头,见是他,又合上眼趴了回去。
燕静秋径直入了伙房,升起灶火,把昨晚揉好的面团捏成饼子,沿着锅边烙熟。
婶婶尚在世时不让他指沾庖厨,燕静秋烙饼的手艺也不熟练,味道只算能入口。他自己吃了一个,其余热在锅里,等大宝醒了自然会寻来吃。
做完这些,他才从堆放杂物的小间里扒拉出一个鱼篓,并一张破旧的渔网,兼之饵料盒子等零碎,一起拎了出门去。
“喵!”
身后一声急促的猫叫,仿佛是不满他竟独自离家。燕静秋回头一看,一团白的小毛球已然端坐在渔网拖地的尾巴上。
静看小猫两秒,燕静秋默默往前走几步,小猫就跟着被拖行到门口。再看时,坐姿未变,然而望过来的猫瞳流露出一丝幽怨……
燕静秋就知道,不带上它是不行了。对上云狸的眼神说道:“下来走。”
无礼!……算了,本座不跟小面瘫计较。
云狸看他一眼,哼哼两声绕开渔网,晃着尾巴大摇大摆走到他前面去。
大黄早在云狸出来时就精神了,此时尾巴摇的欢实,也想跟着出去,被云狸嗷嗷凶着留下来看家护院。
云狸跟着燕静秋出城去,城外一二里除有一条天然的护城河,从前燕二叔就去来这里捡些新鲜的小鱼小虾去卖。
此时天还尚早,但城外的官道上已有不少行人和担夫来来往往,骑驴的,赶牛车的,甚至还看到有马车从远处而来赶着进城。
燕静秋身着朴素,只身一人携一只白毛儿狸奴,举止行走间流露的气度却着实不一般,朗朗如少年正茂,引得不少赶路的行人侧目。
就连他背篓上蹲坐的小狸奴也看上去不凡了,看看那白如雪、轻如絮的皮毛,那仰着小下巴的姿态,真真可爱!
戈啦啦——一辆马车碾压着石子经过,车里的小姑娘掀开帘子一角,恰好见着云狸四平八稳的模样,噗嗤笑出两个小酒窝。
又见它黑琉璃似的眼珠子转过来,眸间灵气十足,不禁做个鬼脸逗它一逗。
云狸定定看她两秒,仰着头往旁一撇。哼,怪丫头……
燕静秋全然不知背后发生了什么,走进官道旁的一条小路。那小姑娘似是被马车里的人呵斥,看了一眼便悻悻笑着放下帘子。
岔路虽小,却也是经常有人走的模样,两旁的秋草被踩的七零八落。
云狸被草间蹦跶的秋虫吸引,扑地纵身跃下,扑虫玩儿去了。
就这样走了近一刻钟,燕静秋才低声喝道:“铜钱儿,跟上!”
云狸耳朵扑棱支起,却不大满意小面瘫跟自己说话的态度,半点儿不恭敬。
他当作没听到,把掌下玩弄得半死不活的小虫一拍,啪嗒,将将甩落到燕静秋干净的鞋面上,然后摇头晃脑地跑到前面玩去。
燕静秋看看它假装无事发生的背影,再低头看看鞋面上抖着小细腿的蚱蜢,面无表情抬脚跟上前。
“到了,不要乱跑。”
一看,越过枯黄的杂草,前面不远处果然是一道颇宽的江面。江上几条渔船如苇叶飘荡,船家都已离岸。
燕静秋把衣服往腰间扎,袖子挽到手臂,又把鞋脱了,准备下水的模样。一扬手臂,把那张破网抛了出去。
哗啦入水,还没抛出一丈远。
旁边传来怪笑,燕静秋看过去,云狸正坐在块干净的草地上看戏,一只猫眼神里竟然分明透着嘲笑!
燕静秋抿了抿唇,闷头把网收回来,一摆手臂又抛了出去。虽然还是没完全张开,但好歹扔远了点。
又收回来,反复抛了几次,竟就能像个老手一般,使着巧劲抛得远远的了。若叫这江上的打了十几年渔的老人来看,恐怕也会目瞪口呆,就没见过这么快使上手的后生!
撒了网,燕静秋没回头,但也不再听到怪笑。
他仍然干着自己的事,把钓鱼竿缠住的线理清,边头也不回地唤云狸名字:“铜钱儿。”
啪嗒——一只甲壳虫落到燕静秋白净的手边。
云狸跑过来,歪着脑袋眨了眨眼,极其无辜地“喵~”一声,然后伸爪子把虫子拨过来,好似在说:我就是自个儿在玩哦,才没有故意吓你。
燕静秋顿了一下,抬眼落在它身上,语气微妙:“铜钱儿虫子抓的不错,是给我做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