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不带一丝情感的木讷的脸,依旧是目无焦点,仿佛天地万物都不在她眼中。可是她却又像是有意识的,一直在提点着盛鼎。
回想这些年来,浅婴曾百般推脱、用过各种理由借口阻挠盛鼎前来北渊拜会。小时候甚至信誓旦旦说过“只有孤城门人才可入内,否则会有精怪妖兽一口吞了你”、“我师叔只愿意见我”之类让人哭笑不得的胡话。盛鼎明白浅婴是不愿意让他来北渊的,可是各种缘由她却从来不肯说明。现在浅婴离魂,已经没有再办法再阻止盛鼎前来,离魂后的她,居然还会默默指引着盛鼎。若说她无意识,那么到底是什么在“安排”她提点自己?如果她是有意识的,那她为什么以前不让他来、现在又愿意了?盛鼎忽然就弄不清了。
看着浅婴,盛鼎心中默问:“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是你不想、或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浅婴仿佛感应到什么,转了下头茫然地对着盛鼎,却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盛鼎轻叹一口气。
黎兮瓷看到凰女有动作,立刻又想拜她,无奈身体被禁锢住了,只能垂首伏低。盛鼎这才重新把思绪转回了眼下的正题上,继续说:“五百年,真是太巧了。”
的确太巧了,五百年前两方占卜之祖损毁,五百年前赤墨洞忽然被封禁,五百年后,从洞中取出的仅是一枚断了的冉遗鱼骨。
黎兮瓷思考了一会儿似有所得,问道:“盛公子,我在雪兮庭中不知经年,也从未出世踏足迦南源,因此雪兮庭和迦南源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两处天地。那么会不会……会不会我们所知的占卜之祖,其实各有不同?”
一语点睛,盛鼎立刻接道:“旋龟背壳、冰窟寒陨、镂空岩币,此为我所知迦南源现存占卜之祖。”
“旋龟背壳、冉遗鱼骨、骨雕雕趾、虎蛟尾骨、驳之角,此五者为我族所知占卜之祖。”
“……”盛鼎语塞。
黎兮瓷万分恳切:“之前我有封印禁锢在身,关于雪兮庭和四水之神的事情我不便与您直说,现下束缚已无,便当坦然告知。盛公子,上纪之初华州上有大量祥瑞异兽迁徙到迦南源上,鸾鸟不是唯一受四水之神照拂的族群。雪兮庭对外是海市蜃楼,如此才可以迷惑路人耳目保我们平安。海市蜃楼既然缥缈无边,那么雪兮庭也一定还有其他洞天,那其他洞天里肯定还有其他族群存在,他们也和我一样,也正守护着不同的占卜之祖。这是四水之神所托之物,绝不可能有误!我等族群从从一而终的信念贯彻万代,既然受到四水之神恩惠,必定生死相报,我族皆对此瑰宝珍之重之,万不会渎职致其损毁!”
冉遗鱼骨损毁一事对黎兮瓷打击甚大,她越说越激动,励言剖析信誓旦旦。盛鼎细品,明白鸾鸟一族所知的占卜之祖,一定是四水之神明确告知的,除非黎兮瓷有意欺骗,否则断不会有假。但在这北渊秘境中,在凰女面前,鸾鸟没有理由说谎,也不可能说谎。所以事实极可能就是黎兮瓷话中隐藏、也正是盛鼎最担心的:他所知的占卜之祖有误,赤墨洞中的占卜之祖损毁有隐情。
“……”盛鼎觉得头疼,用力揉按了下太阳穴,许久才艰难开口承认:“五百年前赤墨洞禁制出现的那天,应该就是占问无字天书导致巨大消损的那天,更是冉遗鱼骨断裂之时。现下迦南源上所留存的占卜之祖,除了旋龟背壳,其他可能都是假的。”
黎兮瓷问:“盛公子,你如何可以确定迦南源上的旋龟背壳是真的?”
盛鼎答:“永久家族当代族长的女儿,正在倾山天启堂中,她可以操控旋龟背壳占凶问吉,多次推断出虚塔所在方位,从未有过差错。”
黎兮瓷点头表示赞同。
盛鼎继续:“既然占问无字天书有所得,那么当时的占卜之祖应该都是真的。看来,是有谁掉包了本应该被安全守护在雪兮庭秘境中的占祖,偷偷带到迦南源上使用,因为占祖损坏了两枚,偷偷放回来之后,便不得不给此处上了强大的禁制,以免负责守护的族群发现。所以,冉遗鱼骨损毁,错不在鸾鸟一族。”
闻言,黎兮瓷终于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她又问道:“那其他两枚现存的占卜之祖呢?”
盛鼎摇了摇头:“被保留在永久家中。”
黎兮瓷追问:“您可曾见过?”
盛鼎摇摇头:“不曾。”
话毕,黎兮瓷极有深意地看了盛鼎一眼,同时,盛鼎心中梳理的脉络愈发明晰。
“呵呵,永久家族……”
他的眼中涌上了一层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