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一片漆黑。
“罗玉堂很虚弱。”王汉道:“他进去的时候都直不起腰来了。”
老实说,我也直不起腰来了。
我跟他比起来,我应该是更虚弱的那一个。不过,王汉一定比他强,所以他第一个爬上去后,见王汉也爬上去就没敢来攻击我们,选择了逃跑。
我在心里一遍遍的默念着,现在是我们能战胜他的最佳时机,就算累得不行,我还是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道:“追!”
跟着王汉,我也跑进了茂密的森林里。
这片森林到处都是树木,但却没有什么杂草,树林里非常的干净。我跟王汉进来后,就看到了远处一个移动的身影,离我们很远,一转身就消失在树木的阴影后面了。
尽管在外面看起来,森林里一片漆黑,但由于月亮出现的缘故,一进入森林,还是能看到些东西的。
我们正在下山。虽然坡度很缓,但的确是在下山,刚刚爬上来的峡谷应该是一处山峰。
罗玉堂一直在跑。
他没有选择藏起来,或者爬到树上跟我们玩捉迷藏,估计他也爬不上去。尽管是下山,但我们几乎都是在走,因为根本没力气跑起来。
又追了一会儿,随着月亮的升起,森林里的月光也逐渐变得充足,如果没有树木的遮挡,甚至能看到一百米外的东西。
我们离罗玉堂越来越近。
在这种距离下,他就算想藏都没有地方藏,除非他的体力恢复地比我们快——这是不可能的事,我们一直都在消耗体力,始终没有停下来过,我都觉得自己的肺要撑炸了。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比的就不是体力了,而是意志。
脑子里又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我跟王汉跌跌撞撞地跟着罗玉堂,罗玉堂也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有回过一次头,就跟我们不存在似得,而他则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一样,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哪怕累死在途中。
对,没有拐弯过。
我忽然觉得不对劲,昏沉的大脑里闪过一个念头:罗玉堂不是第一次来这片山脉,陈辉手里的那张地形图就能够证明——他对这片山脉非常的熟悉。
这令我有一种可怕的危机感:“不能、再让他跑了!”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指着罗玉堂说道,可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连自己都听不真切,更别提也已经筋疲力竭的王汉。就在这时,王汉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远处的罗玉堂也停了下来,透过周围树木的阴影,我看到罗玉堂的前方有一片广阔的森林。
就像是站在一座山头,去看另一座山一样。月亮在我们后面,照得前面的山脉一片通明。
前面是悬崖吗?
我正这么想着,罗玉堂就转过身来,似乎没有了退路,不再往前走。我费力地直起腰来,没有停下,王汉也动了起来,我们两个一起逼近罗玉堂。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头发又披到了脸上,将他的脸分割成镜子般的碎片。
我已经能听到他粗沉的喘息声了。
可我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的紧张,在靠近他的过程中,我抽出裤腰带上别着的刀,但是罗玉堂没有拿任何武器,他原本用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在这时,王汉忽然把手拦在我身前,示意我别再靠近。他深吸了一口气,用虚弱却沉稳的语调说道:“后面是什么?”
罗玉堂缓慢着摇着头,接着张开双臂,我正疑惑他要干什么,他就又笑了起来,随后身子一仰,掉了下去。
我瞪大了眼睛,强提着一口气冲了过去,来到罗玉堂掉下去的位置,往下一看,心里的绝望感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下面是一条洪流。
我所站着的位置,泥土全都被冲刷掉了,形成了断崖式的塌方,洪流就从下面经过,到前面绕了一个弯,从山谷中间咆哮着延伸出去,我想找到罗玉堂的踪影,可他被这条洪流彻底的淹没了。
夜晚的冷风吹得我浑身发抖。有那么一瞬间,我产生了跳下去的冲动,可我心里却知道,就算不是追罗玉堂,我跳下去也必死无疑。
王汉也走了过来,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会死么?”
我摇了摇头,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涌出:“罗玉堂死不了,他早就知道这有洪流,才一直往这个方向跑的。”
“死不了吗?”王汉又向我确认,见我一个劲儿摇头,他也瘫软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下完蛋了。”
如果他是在森林里消失的,就算藏得多深,我们也有找到他的可能,可他跌入洪流,看这洪流的速度,一个小时就能冲出十几公里,又不会留下踪迹,他会从什么地方爬上去,根本就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