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仙微微摇头,又给他倒了一杯,说道:“只有做到心中无杂念,心无旁骛,方可品味真实的茶,还有本真自我。”
离染轻吁一口气,端起瓷碗,闭眼深吸一口茶香,然后小抿一口,躁乱的心在茶中渐渐沉淀,涤静了胸中的郁结,脑海一片空宁。
太乙仙道:“十年前,我在雷雳台当众处置你,你可怨我?”
离染摇头:“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不敢有半点怨言。”
太乙仙轻叹一口气,眉宇间笼罩着忧思,定定看着离染许久。
“我自是知晓,当年你并非负气离开,你只为保天泽宫的前年声誉,只是,难道你以为,为师是一个沽名钓誉之人,为了所谓名声而弃徒弟不管?”
离染解释道:“晚辈从未如此想过,只是,我无颜再面对......面对师父。”
“我看你不是无颜面对,而是,你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不想再与为师争辩罢了,便干脆躲在鲸落岛不回来。”
离染拱手:“弟子不敢。”
太乙仙长叹一口气:“这些你,你不在我身边,为师是真的有些想你了。”
他看了看离染脸上的面具,“为师曾对你说过,日后你若是想回来,大可来寻我,为何见到我,竟不敢以真面对我?”
太乙仙缓缓抬手,摘下离染脸上的面具,离染没有丝毫躲避。
这张脸还是一如往昔,只是消瘦不少,曾经醇厚至善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历尽沧桑后的落寞。
离染惭愧垂下眼眸,喉咙似被针刺破,嘶哑难受,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性格温厚纯良,不骄不躁,深藏若虚,只是,你有个致命的缺点。”
他顿了顿,细品一口茶,继续道:“你在天泽宫成长的那些年,过得太顺风顺水,或许是我的不是,不该让你未经世事,便下山历练。”
太乙仙双手挥动衣袖,最后落到膝盖之上,语重心长道:“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与世无争,做不到狠心决绝,迟早有一天会因此万劫不复,若是你总被感情牵绊,怎能成大事?”
离染苦笑道:“弟子从未想过有何作为,只是遵守师父多年教诲。”
他抬眸直视太乙仙,“师父曾说,修仙秘术,行之者必须立心,行道积德,不断检束身心,使本心净明,杂念尽去,行善于世。”
“可是,弟子看到的却是,不乱杀无辜,不拿凡人的生命来修炼,便算是正道,那些打着除魔卫道的口号,不择手段的正道之人,与邪魔外道有何区别?”
太乙仙端起瓷碗饮下一口茶,淡淡道:“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你依旧觉得自己没错。”
离染目光冷沉:“敢问师父,弟子何错之有?”
太乙仙反道:“因一人失去一切,值得吗?”
“我只知,念念什么都没做,她只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只因她身为往生荒域的阴阳师,便被所谓的正道诛杀,大家心知肚明,与其说是诛杀异类,其实,只是想利用她进入往生荒域,从而得到聚魂灯。”
太乙仙道:“一个人若是没能力驾驭天降大任,对她而言,必将是灭顶之灾。”
离染不赞同道:“仅因为如此,那她就该死吗?”
炭火发出“啪”的声响,炸开一丝火星,二人对视无言。
此情此景,仿佛回到当年那日,离染一气之下,当众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他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之所以甘愿受罚,只为给众人一个交代,给太乙仙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