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略暗,今日非艳阳天,颇为阴沉的样子,天一暗下来,颇有几分乌云低压之势,衬得人心情越发急躁。
凌府大门前。
陈廷尔在门前驻足,里面正在搬一些彩绸之类,大门前已经开始装扮,挂了朱红的大红花,门口的石狮子也是一只环一个。
陈廷尔眉头锁得深深,走进了门前,问了一个下面指挥的小厮小虎:“你们凌府这是要办喜事吗?”
小虎一听有人过来问这等他负责的大事,心里先乐了两句“有戏”,然后兴致勃勃地讲道:“是啊!气派吧!这是我们凌家大公子凌宇轩跟金府七小姐金巧巧的婚事,两人那叫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郎才女貌暗恋已久……”
陈廷尔顿时有些胸闷气短,眉宇间的戾气莫名重了些,听到这个甜蜜蜜的爱情故事,莫名更加烦躁了,不自觉高声打断他:“你们凌府什么时候有少爷,他怎么不知道?”
“我们凌府……”小虎刚要长篇大论从穷书生遇到富家小姐各种版本美丽凄美爱而不得各种艰险挫折终得时光相遇,而苍老的面容,两颗心,却久系不离,就像美酒那样随岁月香醇开始讲起,并且在内心打好腹稿,就被一个人打断了。
“小虎,有什么事?”
“大少爷好!这个陈家公子想要了解一下你为何会突然蹦出来……不对,就是想跟你交流认识一下。”小虎看到凌宇轩本人再场,自己当着当事人编故事还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赶紧找个理由遁影了,“那陈少爷,这就是我们大公子,你有什么事的话,直接跟他说!大少爷我就下去了!”
小虎悻悻地闪一边,帮忙挂红彩带去了,耳朵还是自觉不自觉地往这边凑。
“陈三少,幸会幸会!”凌宇轩带着笑,眼神不自觉地打量起对方。
相对于客气的凌宇轩,陈廷尔并没有友好地回应,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打量着前面的人——眉宇间显几分阴沉,是个笑面虎的角色,现在虽然身穿锦衣,但没有世家公子的那种养尊处优感,不像整日在家读书的文人,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样子。怎么可能是金巧巧良人呢?
她眼瞎吗?会看上他?
“就是你要娶我家巧巧吗?”陈廷尔眉宇间不加掩饰的鄙夷,语气有几分冷。
陈廷尔面色却没有跟他计较那分轻蔑的语气,只是反问:“从来没有听说,尊夫人有名巧巧的?”
不等陈廷尔回答,凌宇轩
“而且你有九房夫人,想必巧巧不会喜欢跟别人分享丈夫的。巧巧喜欢的,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类型。你没开始,就已经出局了。”
“你确定你会永远爱她吗?你确定你能驾驭她的性格吗?”陈廷尔眼光射出来的无一不是寒光。
“你呢?我如果不能,你陈三公子能吗?陈府能吗?”凌宇轩语气不清不重,但撞在陈廷尔耳膜的时候,却像带力的针,微微地疼。
没有开始,就已经出局,这就是他。
他知道他喜欢她就是一场无果的事情,可能如果没有今天,他其实还能自欺欺人。
凌宇轩见他低着头,也仿佛没看到一样,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这样说法,就像把巧巧说成一个物品一样,她肯定不喜欢。如果一定要说,巧巧于我更像是无价珍宝。我既然得到了,你觉得我会放手吗?”
凌宇轩望前走了一步,“你如果说你把九房都休掉,这是你的事。喝喜酒我欢迎,谢谢陈三少提前送来问候,请帖一定命手下亲自送于府上。”
陈廷尔捏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不知陈三少爷还有什么要请教的?要不府内一聚?”
陈廷尔咬牙切齿道:“谢谢好意,不必!”
“父亲找我有事相商,暂时失陪了。”陈廷尔没看他一眼,就走进了府内。
脚步不轻不重,稳稳地踏在心尖,就像从来没有把陈廷尔的威胁放在心上。
陈廷尔其实觉得,他过来是找失望的。
他一方面希望,希望能够是场误会,是她凌风荷年少无知开得一个玩笑。
同时又会觉得荒谬,她爹都是瞎的吗?显然不会由着她胡闹。
所以这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而他,是不是因为爱而不得才喜欢她金巧巧,他真不知道。
毕竟他风月场这么多年,一夜良辰也好,夜夜笙歌也罢,陈家的钱,陈家的名,以及这副皮囊,又怎会有“拒绝”两个字呢?
而且那种狠辣的性格,他可能只是不喜欢他懦弱的表现罢了。
他只是,爱着一个他臆想中,得不到的女人罢了。
真是个笑话。
“嘿!”小虎在他面前招了招手,“嘿!嘿嘿嘿!陈……陈三少爷,你还要了解我们少爷的传奇人生吗?我可以给你……”
陈廷尔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打断他生机勃勃的语气:“不必了。留着吧。”
就自顾自地走了。
小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看着天色昏沉下一抹渐行渐远的身影。转了一个街角,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天气昏沉得厉害,夜翩翩来早,压在这昏黄之上,世界仿佛退了色,就熄灭的欲望,消失的情爱,还有浓郁的不甘心。
失落地走回自己的道。
人海有,顺流也不同路。
翌日,天空黑乎乎的,板着一张脸,雨濛濛的细丝戳下来,也带了一分忧。江南漫山遍野,城宇桥郭,亭台楼阁,皆掩在一片雨息里。
连凌风荷也没有睡觉的欲望,撑着昏昏沉沉的头,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