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伊夏，我是不是让你感到很烦恼？”

“你知道就好。”伊夏翻了个白眼。

“哦。”他沮丧地低下了头，没脸再和主人说话。

然而没过一会却又不甘寂寞地缠着她，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并且跟在伊夏的身后来回走动，就像是伊夏长出来的一条尾巴似的。只不过以他的体型看起来，这条“尾巴”简直强健得过分。

“哎呦！”她刚转身想要取桌上的材料，结果一头就撞到了来不及后退的白以身上。哪怕已经为他换了人造肌肤，但到底只是覆盖在表面的一层胶体，里头仍旧是硬梆梆的金属构件。这一下撞得她泪花都要往外冒出来。“你跟着我做什么！”她泄愤地打了下他的手臂。

白以同样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吓了一跳，但他的承受力毕竟要比伊夏好一些，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反而担心地低头要扒开伊夏捂着脑门的手掌。

“别动！”她喝止住白以的动作。

白以不明白，但还是听从她的指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还僵硬地保持悬在半空的姿势。他湛蓝的眼瞳凝视着她，闪烁着困惑的光亮，“伊夏，你怎么了？”

“你撞疼我了！”伊夏捂着脑袋，嘴里发出嘶嘶的痛呼。

白以此时倏地瞧见她眼里的莹亮水光，一下子慌了神，“伊夏，你的眼睛里怎么流出东西了。”对于他而言，身体里含有水分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这会使他的零件报废。所以当看见伊夏的眼睛渗出水分来时他立刻急得跳脚，“你是不是坏掉了？”

四下找不到可以用来承接的容器，他只能满脸忧愁地抬起手去触碰她脸颊上湿漉漉的液体。

“笨蛋。”她狠狠地骂了他一句，然而看着他焦急的表情又憋不住笑了出来。

伊夏整了整脸色，轻咳一声，然后握住了他的那只手。

他的食指上沾着水珠，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地看向她。

“这是眼泪。”她笑着朝他说道。

“眼泪？”他惊奇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重新打量自己手指上的水珠，“那是什么？”

“是人类在伤心的时候分泌出来的液体。”她向白以解释道，“当然，激动的时候也会。”她抢先在白以质问她刚刚的表现之前补充道。

“啊！”他张大了嘴巴惊呼，“真厉害！”

他总是这样一惊一乍的，伊夏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惊叹的地方。

不是很懂他们这些机器人在想什么。

她没打算再理会他，按照规律来看他可能还需要再用一些时间来消化内心的天崩地裂。

果然不出她的预料，机器人消停了好一会儿的工夫，她也得以专心致志地研究刚买过来的材料。

然而当她登记了所有材料特性，伸个懒腰，一抬头发现天早就黑下来的时候，看见还是站在她的身后静立不动的白以时，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了。

“白以！”她连叫了他好几声。

半晌，他才像是发现她的存在，目光看向她。

“你刚才在想什么？”伊夏见他神思不属的样子不由问道。

“伊夏，”他期期艾艾地望着她，“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请你回答我好吗？”郑重地对她请求道。

往往是他特别想要得到某个答案的时候就会这样的郑重其事，表明自己不希望伊夏把他的问题当作玩笑给轻飘飘地一语带过。

白以在很长时间里都是作为陪伴和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的存在，但是与其说是他在照料她，倒不如说是伊夏和他在共同成长。哪怕他从初见时就是成人形态的机器人，但是他的认知却很矛盾的在刚开始时处于初始阶段，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基础数据丰富自己的数据库，就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幼童，绝大多数的认知都来自于他自身的接触和他人的讲解。同时他也天然的对于外界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

她曾经对此感到十分疑惑，但最终归咎于是他先进的“心智”。就像是人类中的天才，倘若天生拥有一颗得天独厚的大脑，又怎么舍得弃而不用，让头脑空空。

习惯于他不时的发问，伊夏很容易地松口答应。

“我能流眼泪吗？”他绷着脸问。

他的这种说法很奇怪，就好像在向她提出一个哭泣之前的申请。伊夏还是拉回了自己的思绪，负责任地解释，“你不会流泪。你没有人类的生理机能。”

白以听到否决的答案，眼睛里的光茫暗了下来，但还是挣扎地说道，“或许、或许伊夏你可以帮我改造出来这种功能！”他越说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语气高昂了起来。

在他看来伊夏是个很厉害的人，她帮自己拥有了触觉、拥有了声音，拥有了许多非常棒的能力，他觉得伊夏几乎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