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只听一声响,那巴掌竟被人挡了下来,“你怎么在这儿,我可是找了你好久了。”
云绯心中诧异,那人竟正是刚巧谈到的玄衣公子。
醉汉见拦住自己的人长相儒雅俊秀,以为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由嗤笑,“就你这么个酸书生……嗤,怕是读书读得脑子坏了,当自己是救世大英雄……”他边嘲讽边用力,要推开眼前这个小白脸。
本以为能叫这个想要英雄救美的蠢小子出个大丑,却发现自己被那人握住的手竟是动不得分毫,被对方稳稳地拿捏住。
醉汉不敢置信,无意识地瞪大了眼,他想着定是自己没使出力气,于是憋了劲再次试图挣开他,然而意想不到的是自己依然没能耐他如何。他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涨红了一张脸,不知是窘迫的还是气怒的。
“这是怎么了?”“不知道啊,咋回事?”“他们俩怎么没动静。”……看热闹的人见此议论纷纷。
玄衣男子并不理会,仿佛并不将手上的压力看在眼里,微笑着对他道,“多谢兄台手下留情,这位姑娘与我有约,我便带走了。”他看上去亲切又和善,就这样施施然地放下了醉汉的手腕,带着女子离去。
一旁围观的人纳了闷,只见那醉汉原本还一副蛮横像,此时却是一言不发,仿佛默认允许的样子,倒看得啧啧称奇,不敢相信一场闹剧就这样平静散场,心中颇有些荒谬感。
几个和醉汉一伙的男人走上前询问,却见那人原本醉酒带着潮红的脸已经发白,脸上冒着汗,触及时一片凉意,他上下牙齿紧咬,脸上隐隐能见到鼓起的青筋,显得狰狞,竟是痛极的模样,而无人注意到,那只被书生拦下的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侧,带着抽搐。
云绯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暗叹,原以为是个冷心的公子,却没想到还是个怜香惜玉的。她摆弄着手上的团扇,点了点下巴,兴致颇高的模样。
终于看足了英雄救美的热闹,闲闲地四处打量,却正巧对上一双潋滟的眼睛。
那人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注意到他,愣了愣,随后露出一抹笑。在那张艳光四射的面孔上,简单的一笑便能叫人倾倒。
饶是云绯见多了美人,也忍不住怔了一怔。
再回过神时,只能看见一闪而逝的蓝色衣袍,叫人疑心是出了幻觉。
“今天倒真是奇了怪了。”来的都是些不一般的人物。云绯摇头暗道。她转身,摇摇手中的团扇,迅速地将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抛之脑后,又重新游走在了男人堆里头。
再说另一头,那个救了美的英雄人物带着女子走出人群。
原本拉在女子腕上的手在离开众人视线后自然地松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奴家,四月,多谢……多谢公子。”女子谢道,她的喉咙或许是因着被掐过,带着点哑。
“不必多礼,只是,姑娘可裴阮这个名字?”男子走在她的前头,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细细打量眼前柔弱的女子,然后问道。
四月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眸色沉沉,叫人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并未听说过,不知,她是公子什么人?”她状似困惑的模样,斟酌着小心问道。
他将扇脊轻叩掌心,良久,开口道,“她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四月怔了怔,“抱歉,奴家没能帮上公子的忙。”她嗓音低哑,像是真的失落于此,又像是因着些别的缘故。
她低头,看上去卑微而又温顺,他看着她的发旋,有了片刻失神。
“无妨。”他道。
不多时,两人已走到了四月的房门口,他目送她进入房中,转身欲走,却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她。
“对了,我叫萧时景。”他朝她微笑,明明目光深邃冷淡,笑容却仿佛十分温暖的样子,叫人不自觉地被深深蛊惑,想要靠得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站在屋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装着这个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一片茫茫然的模样。
“你在骗他。”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四月没料到屋里竟有其他人,慌乱地退后几步,警惕地看向来人。
只见那人坐于窗台,身着一袭蓝衫。一双凤目潋滟动人,原来正是云绯之前所见的男子。
和他美艳的眉目相反的是,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轻浮之色,清亮且直白。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这人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自己的屋内,又不似一般的客人,叫四月心中暗自防备。
蓝衣男子蹙了蹙眉,“我是什么人我不能说,怎么进来的,自然是走进来的。”
他那双动人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仿佛是疑惑她怎么会提这么愚蠢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骗他?”蓝衣男子继续问道,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透着诚恳好奇,像是个向人求教的学生,没有其他用意,只是十分不解,于是顺应困惑提了出来。
似是没料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她一怔,“我没有骗他,况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她面色冷淡,反问他。
也不待他回答,她便有些不耐,欲赶走这个不速之客。
“公子若是来寻欢作乐的,还请去别处,奴家身体不适,恐怕伺候不了您。”她面上扯出
她换了称呼,并向他施了一礼。敛眉垂目,俨然将他当作一般嫖客对待。
他看了眼她,抿了抿唇,未待她接着说下去,一转眼,便没了人影。
那袭蓝色的衣袍一闪而过,快得叫人以为生了错觉,正如他的到来那般悄无声息。
四月慢慢直起身,看向空荡的窗口,确认那人应当已经离去,藏在衣袖下的手才终于慢慢松开。
轻柔和顺的晚风顺着无人的窗口进入房中,带起屋内昏黄烛火的一阵阵微晃。
她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细细地打量着面前铜镜里头的这张面孔,精致而又苍白。她的脖子上还留着被那酒徒用力勒过所留下的红痕,显出一种叫人想要摧毁的美丽。
四月抬手,以指代梳,细细地整理着在先前的混乱中被人抓得凌乱狼狈的长发,神情认真专注,眼里却是透着不易察觉的茫然。
梳着梳着,她忽而抬手捂住了眼睛。被遮挡的双眼能感觉到的只有一片无望的漆黑,她的心却在这一片漆黑中静了下来。
她轻声低喃,“阿时……”没有太多的缠绵哀伤意味,仿佛只是随意地唤一位故人,轻描淡写。
此时明月皎皎,照出深沉夜色中的一切。
本该离去的蓝衣男子躺在屋顶上,一手压在脑后,神色疏离漠然,仿若远离人世间的一切,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满天星光,眼中是一片清明透彻。
当女子低语声隐约被风传入耳中,他的神色未变,只是细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然后瞬间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