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慈化道:“我长这么大,还没上过学呢。要是光明小学里有哪一个老师肯教我对山歌,能对赢惠芳的,我抬两斗米送给他当学费也值得。”
洪福莱道:“净说些渣二五经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能教你的,你还用得着拿米送人当学费?米都送人了,你还吃什么?”
洪慈化道:“我吃山歌,吃山水野果。嘿嘿,饿不了我。”
洪福莱道:“吃山水野果?嗯,你就尽往那歪边斜胯的地方去想。还学不学了?”
洪慈化道:“我一直都好好的学呢,你不来好好的教我,还七扯八拉的说什么光明小学的老师话多如水。我没上过学,听到老师就有气。你没有好好的教,我就不能好好的学。这不是歪边斜胯,这叫老梁不正少梁歪。”
洪福莱道:“那牛都知道跟沟走,你比牛还难教了。”
洪慈化道:“那牛跟沟走,还不是你在后面用鞭子催着牛屁股,抽着牛背。它怕痛才肯跟沟的。”
洪福莱道:“你就是后面少了一根鞭子。我叫你要学会望望前头。你想的是什么?你想的是牛屁股,不望前头望后尾,倒二不着三的歪理还多得很。”
洪慈化见洪福莱动了真格,向路口处望了一眼。没再接话。
洪福莱又道:“幸好你没有去上学,你这个木登登的脑壳,怕是天师傅都扭不过你。”
洪慈化嘿嘿嘿的笑道:“天师自有天师好,我是野人随处跑。如果天师来教我,要把天师气疯掉。”
洪福莱本来还想教训他几句,一听他有了领悟。反而不跟他计较了。说道:“我才不跟你嘿嘿嘿的。要学你就好好的学。”
洪慈化收起了笑容。道:“爷爷,那你唱吧。”
提到唱山歌,天大的事洪福莱也放得下。更别说只是和洪慈化闹了点脾气。洪福莱顿了顿,他丢下山歌已经很多年了。在他成为永安第一,被称为无歌不动之前。确实翻来覆去对过的歌句上万,那时候他正当年轻气盛,逢人就对山歌。山歌对于他,是无处不在的。现在他要教洪慈化学对山歌,教和对是两码事。洪福莱只能靠着记忆,遥想着那些对过的歌句,翻陈出新。可是隔了这么多年,那些和他对过山歌的人,有的已进了黄土。要翻陈倒是不难,想要出新,就有点费周折了。
洪慈化在一边看着洪福莱,正不知道洪福莱又能想到那些山歌歌句。洪福莱白须飘动。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流动不定。那肯定是洪福莱当年对山歌对得忘乎所以时,所留下的一段段精妙动人的歌句,正在他的脑海里翻江倒海。洪福莱已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但是在他脑海里留存着的那些鲜活的歌句,那些对山歌时的一个个生动的情景,显然他还没有全部忘却。因此洪福莱虽然年纪老了,心思还活跃着。
这时候,一只燕子正往洪福莱家堂屋前的燕窝里飞回。
洪慈化道:“爷爷,你看,燕子回窝了。”
洪福莱想了一会儿,见到那只单飞的燕子,终于找了些灵感。便唱道:“衔泥筑巢屋檐下,扑落风尘叫喳喳。去年离窝双飞远,今日回巢成孤寡。一声叫唤一声思,可怜各自奔天涯。待把燕窝温热后,相知伴侣落谁家?”
洪慈化道:“爷爷,你可真神了,把山歌唱得这么好的。嗯,你真不愧是永安第一。”
洪福莱唱了这一段。说道:“慈化,这只燕子是去年来我们家筑的巢。那时候是两只,去年冬天飞走了后,到现在回来时,就只有一只了。你看它叫个不停,把去年用来做窝的草推出来,又去寻新鲜的草叶来铺新窝。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手痒去掏它。”
洪慈化道:“去年飞走的时候是两只,怎么现在就只有一只了呢?爷爷,我不会去掏它的,我要看着他筑巢。哎哟!”
洪慈化叫了一声,原来他已经看到在路口处有一个姑娘正担着扁担挑着水桶往山里走去。
洪慈化道:“爷爷,我哪天再学了,我现在洗菜去了。你好好看着燕子。”
说完后,洪慈化去堂屋前拿起他预先准备好的一篮子白菜。往进山的路口处走去。
洪福莱看着他身影道:“叫你去你不去,现在跑得那么急,我的山歌你还没好呢。”
洪慈化生怕耽搁。头也不回地往路口处走去。
洪福莱道:“等你回来,我再教你。”说完,打了个哈欠,回到屋子里睡起了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