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书看着半靠在床上的冯嫣,红了眼,这次事情一出,她知道自己在冯嫣身边留不了多久了,如今范家人看在姑娘坐月子的份上,没有多谈她的事,可再过几天姑娘出了月子,她的事情就得放在明面上来说了。
她垂下眸子,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启了唇:“奴婢就想说,表姑娘身边那个月琴不是个安分的,这些天一直撺掇着老夫人和老太爷,想让老爷把表姑娘收了房,加上表姑娘现在名声坏了,家里两个老人都有些动心。”
冯嫣闻言身子顿时一僵,边上的崔嬷嬷和云锦都是大惊,连忙追问:“你这是哪来的消息?”
“万福居里的丫鬟传出来的。”
范家的下人也是冯嫣一手教出来的,云书在她身边地位高,自然少不了人巴结,送点消息不过是小事。
屋子里顿时沉默了。
崔嬷嬷干笑了两声,看着冯嫣:“没影的事,老奴昨天还见有媒人进万福居,定是这丫头听岔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夏姐儿的满月宴,事多着呢,夫人可别被这些流言给影响了。”
云锦也说:“对,还是姑娘的满月宴要紧,算来也没两天的,到时不知道会来多少客人,所有地方都还得再看看,可别出了差错。”
冯嫣看向今日一直没有出声的拾花,这丫头一向机灵,可今日却一言不发,便多问了一句:“拾花你看呢?”
拾花在一边默默吃茶,听到这个问题也是叫苦。若她是夫人,保管第一时间便把云书赶走,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后对着老爷撒个娇,再主动提出照顾杜姑娘,她眼瞧着老爷对夫人也是喜欢的,何况这件事起因也不是云书的错,如此一来占了大义,既能化解老夫人的心结,杜姑娘进门也越不过夫人去,不是正好?
偏偏夫人太软和了,念着云书的旧情,不愿把人送走,落得了如此尴尬的境地。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都是有舍有得!
不过这话她却是不能开口的,只是浅浅笑着,委婉提示:“奴婢眼瞧着杜姑娘对夫人是极尊敬的,夫人坐月子这些时日,送的绣活儿吃食样样精细,若不是用了心怎会如此?便是做了姐妹应该也是差不离的。”
“拾花!”众丫鬟惊呼。
崔嬷嬷闭了眼,虽然不忍心,但是不得不说现在的确是主动赶走云书,许了杜青歌进门才是最好的选择。
冯嫣死死的咬着唇瓣,径直陷入了沉思。
她看着软和,其实也有自己的想法。她没打算把云书一辈子拘在身边,可即使是放人,也不是现在,不是让云书顶着莫须有的罪名离开。那姚家二郎的错,她凭啥要让云书顶锅?
事情还没到无法转圜的地步,云书这事,只要把杜青歌的亲事解决了,老夫人那里慢慢安抚就是。只是老夫人原本就对她生了女儿不满,如今只怕更是不高兴了。冯嫣叹了口气,云书坐在一旁,这个一向泼辣的姑娘此时竟然红了眼眶,看着冯嫣的目光满是不舍,里面还有丝决绝的光芒。
七月初五,天光明媚,澄碧的天空上,两片白云悠悠的晃着,一只红色蜻蜓矫捷的穿过树荫下的光柱,停在树下的阴影里,翅膀翕动,和光院里,阿夏咧着嘴,看着进进出出的丫鬟下仆,两只眼睛圆溜溜的。
冯嫣已经出了月子,今日便换上了一身深紫色外衫,外衫上绣有山石虫鱼,繁复大气,使冯嫣看上去更加稳重端庄。
云锦站在冯嫣身后,十指灵巧翻动,不一会儿就给她梳了一个百合髻,崔嬷嬷在一边追问着:“那只嵌蓝宝孔雀簪哪去了?”
拾花端了盘果子进屋,正好答了一句:“在妆匣的最下面。”
“夫人,姜家的姑娘到了。”
冯嫣眼睛一亮:“快请进来。”
冯嫣惦记着姜琢月,不过这丫头可忘了冯嫣这个手帕交,直接冲着抱阿夏的云书去了,眉眼弯弯,笑着逗弄孩子:“阿夏现在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自从姑娘长开了,那可是一天一个样,这眼睛和脸型跟夫人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能不漂亮吗”云书笑道。
姜琢月瞪大了眼睛:“是吗?让我再瞧瞧,对,这还真有几分嫣儿的影子。”
冯嫣大笑:“你没看出来就算了,何必搪塞云书。这几个丫头昨天还说夏姐儿是鼻子和嘴巴像我,今日就变成眼睛了,我倒没看出来孩子哪里像我了,皮肤皱巴巴的,丑死了。”
语气中嫌弃里透着一丝宠溺。
这母亲能说孩子丑,其它人哪敢说,姜琢月翻了个白眼,不接这话,只是调戏了一句云书:“云书丫头也是越来越漂亮了,好好照顾你家姑娘,回头我给你找个好人家。”
云书的手顿时僵住了,脸上的笑顿时淡了几分,眼中有失落闪过,只是强撑着客气了一句:“奴婢的婚事哪里敢让姜姑娘操心。”
云锦等人也不笑了,脸上露出了一丝伤感,屋子里除了忙活时的动静竟然再没有别的声音。
姜琢月眼眸眨着,敏锐的察觉到了屋子里的气氛不对,却没反应过来她哪句话说错了,她不过是夸了一句云书漂亮……
屋里其实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了,等云锦把发髻梳好,冯嫣便屏退了下人,自己拉着姜琢月坐下慢慢的把云书的事说了出来。
姜琢月静静的听完,恍然大悟:“难怪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