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久了，林君直总会有朋友，在这座城市的旮沓地儿，靠着一身力气拼口饭吃的苦力者们，在闲暇的时候，多少要扯上几句话。

林君直渐渐和他们搭上话，融入了这个小圈子，听他们唠嗑着不着边际的笑话，和他们一起看街边路过的车子行人，呛着他们黄口牙里喷出的烟味。

年长的他们，经历了岁月，写满沧桑的外表里，有着不轻易拿出的内心，他们会相互调侃某个走过去的高挑姑娘，他们会用反正没人知道的往事，来吹吹曾经了不得的牛皮事儿，他们也会用激动的言语，来武装自己某些较为独特的观点。但无论他们言语动作多么俗不可耐，却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善良淳朴的一群人。

生活就是这样，一个圈子一个圈子，林君直跟他们待久了，就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一起哈哈大笑，一起围着雇主讨价还价，一起鼓足了劲干活。

林君直也在他们的帮助下，租了一间大市场旧小区里的小柴间。

这样的小柴间，几乎每栋楼下，都会有一排过去，虽然小到放下床后，就没什么活动的空间，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窗户和门是一个方向，进门左手是个只能放下三个小水桶的卫生间，右手就是不到一个平方米的凹形空间，隔空横了一块石板，算是个小厨房吧。这些结构都是房东改的，专门租给像林君直这样的打工者。而那些有一份体面工作的人，会租楼上一个改装的小单间，甚至会整租一个套房。

夜又落下，林君直见惯了城市的夜火，他走过大市场喧闹的地段，回到小柴间，进去后关上门，开了灯，拿出床底下的蛇皮袋，从里面取出一团报纸，放在床沿边上展开，数了数存了一个月的钱！

明天就是国庆了，田雪念应该要放假，去看看她吧！

这个时候，林君直才想起几天前，早就洗好的一套，凉在外面，还算像样且有六七成新的衣服。

收了衣服，关了灯，躺睡下来，枕着那七百块钱，听着外面刺耳的车喇叭声，林君直渐渐入了梦。

第二天，是个有阳光的日子，不过刮着风，有点儿冷，他穿上土黄色的短袖，披了件麻黑色的短外套，裤子是宽松的黑色布裤，脚下裹着一双黝黑的劳保鞋。

这次林君直没有再问门口保安能不能进，他已经知道大学不同于封闭式管理的高中，但在走过大门的时候，他依然有些不自然，仿佛自己原本就不是这个里面世界的人，而显得尴尬。

他依然是在田雪念宿舍楼下等着，他蹲在花坛边儿，看着进进出出的女同学，有时候会被某些穿着短裙的女生，那两条雪白的大腿，晃得眼神不自然。

大概是十一点的时候，原本专注宿舍门口的林君直，听到侧身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

“哥，你在这里等我？”

田雪念抱着三本书，跑向林君直，今天的她，在早上就涌上一种林君直可能会来找她的感觉，所以她才十一点，便离开了图书馆。

即便田雪念早有心里准备，还是在看到林君直的那一刻，她内心依然激动不已，和他有这种心灵默契真好！

“你今天还要上课？”

“当然不用啊，我上午一直在图书馆看书！”

大概田雪念今天洗了头，柔顺的长发披落下来，风一吹，青丝飘出浅浅一层香，林君直有些沉醉其中。

“哈哈！田雪念同学，你不老实哦，我说你上午在图书馆怎么一直看时间，而且才十一点就跑，原来是有约会啊，军训之后也不见你跟哪个男的走得近，怎么就偷偷交了男朋友啊？”

一个同样抱着书本的矮个子女生，笑哈哈跳了出来，她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打量着林君直后，一副八卦的表情，询问着田雪念。

“这是我哥，你瞎说什么呢！”

“啊？！是哥啊！哈……不好意思！”

这个女生性格应该特别开朗，而且特别富有夸张表情，脸皮的动作也是奇奇怪怪，她个子不高，却不可否认她很擅长穿衣搭配，整体上看比之小家碧玉型要更加突出，却又不会落入俗套的媚艳之列。

“哥，你好！我叫陈甜！是田雪念的同班同学兼室友！”

陈甜用一只手抱着书，伸出了另一只粉嫩的肉嘟嘟小手。

林君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握了下，随即松开，说：

“你好！”

“哥，你是哪个学校的？不是东城校区这附近的吧？都从来没有见过你来找田雪念。”

面对陈甜的叽叽喳喳，林君直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来找过田雪念，但似乎来的次数不够多。

“陈甜，你帮我把书拿上宿舍去，我哥的事，你想听，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讲。”

陈甜接过田雪念的书，带着笑意，用明亮的大眼睛，仔细看了眼林君直，实在忍不住，凑到田雪念耳朵边说了一句话，然后笑着跑了。

田雪念听完，目光打量着林君直一身行头。

“你同学是说我什么吗？”

“没说什么……就说你这件外套太短了，哎呀！别理她，她就是这样的人，什么话都忍不住要说的。走吧！我们去食堂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