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模范的成年孤儿,我如空气一样的自由,又和流浪汉一样逍遥自在。被孤儿院合法释放后,我一直盘踞京都,享受着“标准”工资,过着随意而无聊的生活。一只奢望美好生活的小鸟一定会主动建造自己的窝,因为它知道那是生活的根柢。每每想到经济情况,人就会变得非常恐慌,恐慌指引我时常到人潮涌动的人才市场闲逛。天知道今天脚下踩了什么放臭味的东西,反正是有了跳槽的机会。狂喜之余,致电恶少,相约小饭馆一聚。
弥红灯闪着“好运来柴鸡”,眼前一排落地窗,里面几排锃亮的桌椅,桌上餐具整齐排列。门口站立三人,戴褶皱白帽子的胖子肯定是饭馆大厨,他怀里抱着个鱼缸,嚷嚷着虽然坏了,但还能用,必须给五块。瘦子用黑手揪着下巴,很会做生意的样子,很淡定的伸出两个手指头,并不去接鱼缸。两人的情况就像短剧一样,一遍遍的重复着,音频却越来越高。我走到一旁叉腰看热闹的骷髅精身边,使眼色问他是什么情况。
恶少瞪着骷髅眼,咬着牙根说:“你没来,我饿了,就点了两碗拉面,想着先垫个底。等了半天,我都以为我坐观众席上了,一问,原来这货在这买鱼缸。”
同样一句话,别人会说“你今天这造型不错”,他一张嘴,保准是“看你丫那揍性”。见他已经攥紧了拳头,害怕招惹是非,我就想跟他说换一家算了,岂料就这一眨眼的工夫,他走过去对厨师说:“拿来我看看。”
厨师正在气头上,看都没看他,随手将鱼缸随手递给他,继续和收废品的做无用功。恶少动作很连贯,接过来后没有任何停顿,“啪叽”一声给扔地下了,鱼缸摔得粉碎。一时间,一切都是静止的,路边的杂草都转身定住了,它可能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厨师看看恶少,又看看粉碎的鱼缸,眼睛越睁越大,额头青筋也蹦了起来,脸颊也抽搐了。恶少脸上却全无惧色,大大咧咧地从口袋里翻出一张褶皱的纸币,对厨师说:“我给你五块,你丫赶紧给我做饭去。”说完大厨,他又转向收废品的,“你不就是要玻璃嘛,自己扫。”
我看到的是两张气炸了的脸,但其中又饱含着深思的味道。事情明摆着,虽然结果与预期差距很大,但此事属于三赢,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除了大厨和收废品的,猜想我们的上菜速度也会很快。
事情被恶少简单粗暴的解决后,我跟着他走到饭馆角落的餐桌落座。餐桌上显眼的是一堆剥好的大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后厨帮忙的。他急切坐下去的时候,注意力大半是放在大蒜上的。他边埋头苦干,边向我发牢骚,“你大爷的,最近去哪祸害人了?”
“你胆子不小。”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拉开椅子,坐在了他对面,“都是孤儿,你就不怕我大爷是阉猪的。”
“少吓唬老子。你大爷是不是阉猪的我不知道,反正你爸脑袋肯定是让驴踢过,像你这么眉清目秀的大儿子都给扔了……”
就这点而言,我还是比较认同的,所以马上打断他,“哪像你,天生饿鬼投胎,你爸要不把你扔掉,你家耗子都得含眼泪逃难。”
我叫他恶少,不是因为他很无赖,除我之外他也没任何家丁。恶字就是从“饿”谐音而来,他肚子里仿佛装满了岩浆,什么东西塞进去都能瞬间融化。至今为止,我还从来没听他说过饱字。也正因如此,想要结束和他之间的争吵,必须戳痛他这处永不愈合的伤口。百试百灵。
他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气呼呼地问:“咋了?”
“什么咋了,明天八月十五,我有事,提前吃团圆饭。”我想卖个关子后再给他个惊喜。
“哦,你没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找到女朋友了。”说着打击报复的话,他用眼神示意我帮他剥大蒜,“既然是提前吃团圆饭,就不能糊弄自己。不吃素的了,牛肉面吧。服务员!”最后的三个字他是吼出来的,目的是盖过他肚子因不满而发出的“咕噜噜”声。
我心里忽的酸楚了一下,但我宁愿相信眼睛是被大蒜熏难受的,因为今日不适合伤怀。恶少一直是“面不够蒜来凑”,但今天我们可以不吃面了,蒜就可以一边玩去了。以免他继续做无用功,我忙对他说:“看你面黄肌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吃点好的补补吧。你要是死了,世上能陪我的就剩孤独了。”
“你语文老师就没教你几个吉祥用语?”他抱怨着,突然双眼闪出一道寒光,“发财了?!先说好喽,我口袋里可全是自卑。”
我想了一下,拍拍胸脯,“我这有三百多……”
“我的亲大爷!这刚月中,下半月还能糊口吗?”恶少持难以置信的表情,手里的蒜也扔了,要没桌子拦住,估计他得飞过来。在他看来,我的钱就是他的,他这人很神奇,他可以把钱准确兑换成肉,所为他现在突然发现他的肉少了,情绪是极不稳定的。
我知道他要动手,赶紧往后闪身,打手势让他听我解释,“去人才了,有新工作了,上发薪!”
“上……上发薪?还两千啊?”他皱眉想了一下,神情并未放松,因为他还拿不准肉是多了还是少了。
“我去。我长得也不难看,吃得也不多,还总是两千啊?这回待遇不错,以后能反哺你了。”
看我信心满满,他大眼珠子上瞟,撇嘴问:“多少?”
我本想先让他猜,可喜悦之情难以掌控,顺嘴答:“一万二。”
他先是一愣,随后一巴掌就扫了过来,瞪着大眼吼道:“人才市场还招市长呢是吗?!自己撒泡尿照照吧,看看你去卖值不值?”
我没料到自己薪水巨大上浮他根本无法接受,也就没料到他不喜反怒,所以都准备坐回去了。这倒好,大耳刮子打得我是晕头转向,原本沸腾的心,这一下也凉了半截。我肯定不会还手,不是我怂,我只是单纯的打不过他,但我必须说点什么以处置他触犯龙威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