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柳云卿醒的格外早,天还暗着,他便已经起身了,这夜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
只因梦里反复出现的一张清丽无双的面容……
旁人不知晓他的心事,但他自己却无法忽略,梦中柔弱的少女在他臂弯露出的那副温柔堪怜的姿态,美好的叫人不愿清醒。
柳云卿用冷水洗了把脸,神智清明了不少。
他伸手推开窗户,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晚风挟着雨丝吹在人的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往下看,空荡荡的街道上半个人影都不见,许是天气恶劣的原因,陇城上方黑压压的一片,显得格外阴沉。
柳云卿视线环了一圈,听见屋外有些动静,搁在桌上的青玉尺忽地闪烁了一下,冷风乍起,利落卷了东边密林枝头上的树叶,吹得漱漱作响,黑暗之中,好像有一道黑影迅速飘过。
男人皱起俊眉,目光落在黑影消失的方向。
片刻之后,街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人数不少,步履沉重,像是官府的追兵。
他往下瞥了一眼,果然没猜错,为首的是个年轻的捕头,腰间别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刀柄刻着蟠龙花纹,刀鞘漆红,一群人急匆匆的、步履不停,似乎在追赶着什么人。
柳云卿略一思索,便知道这群人追的是谁了。
此刻天色已经渐渐明了,雾色蒙蒙,这群人昨夜追踪了一夜,才找到邬谟的藏身之处,却没想到这人还有同伙,中途出了些差错,让邬谟给逃了。
不过官府这么多人也不全是摆设,饶是乌木修炼邪术多年,也抵不过人多势众,身上受了些内伤,被逼的四处逃窜。
此刻天空下了点小雨,他无处可躲,情急之下只能钻入了客栈后面的小树林中避雨。
跟在他身旁的是个女子,那女子身量不高,腹中微鼓,一身白色长衫,目光死气沉沉,面色煞白,唇色血红,距离邬谟三尺左右,不近不远,像被操纵了一般,如影随形。
柳云卿心情不太好,悄然跟了上去。
那邬谟刚钻入林中,还未迈开脚步,身后陡然射来一道金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一阵冷风吹来,一道清俊身影便在眼前站定。
“什么人?”
邬谟惊惧之下一声大喊,脚步一顿,心口顿时血气翻涌,瘀血从嘴角淌出。
那跟在一旁的女子闻到血腥味,顿时像发了狂一样不受控制,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吼,扑上去想咬邬谟。
“孽障,你敢!”邬谟大喝。
他手中长鞭一甩,打出一个鞭花,卷住女子的脖子,那女子被制住,脚步顿了一下,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似有些惧意。
柳云卿眸光微暗,这女子便是那晚与他交手的血尸,邬谟以血供养女尸,现如今女尸意识渐起,有些不受控制了。
只是不知这女尸究竟是何身份,被他辖制于此。
“又是你!”
邬谟脸色微微一变,惊惧之下,显然是认出了柳云卿。
从初入陇城时就一直紧追着他不放,好不容易在卢家后院甩掉了这人,却没想到又在这儿碰上了。
真是阴魂不散!
他看到柳云卿云袖翻卷,从掌中翻出两枚铜钱,铜钱属性刚烈,五行取金,自古以来有驱邪挡煞之效。
不好!
他要驱邪。
邬谟害怕了,心中不妙,他本就不是这男人的对手,何况此刻深受内伤,怎么可能打得过对方。
他后退一步,想要逃跑。
柳云卿以手结印,眨眼之间化作一道青影,朝着男人的方向攻击。
那邬谟长鞭一甩,心一横,将女尸拖到身前抵挡,而后飞速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逃窜。
女尸摆脱了辖制,又闻了血腥味,整个人开始狂躁,见人就咬,一丝理智都无了。
柳云卿眸光一凛,身形虚晃,侧身避开女尸的攻击,铜钱顺着掌心滑到指腹,金光闪过,女尸的动作一顿,柳云卿趁此将铜钱打入她的眉心。
女尸身子微微颤动,面目扭曲,竭力发出一阵嘶吼,似是极为痛苦,口中道出一句艰难沙哑的声音,“邬谟……”
柳云卿眸光微闪,右手起诀,口中默念诀文,金光闪烁,青尺盘旋。
他指尖朝前一指,青尺顿时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女尸刺去,林内阴风阵阵,剑气入体,噗呲一声!
女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还没死!
女尸震怒,四周瘴气聚拢,柳云卿抬眸一看,想要给她致命一击,却不曾那女尸似是恢复了几分神智,眼眶里竟流出两行血泪,哀怨至极!
他动作一顿,手中的青尺没有刺下去。
下一秒,女尸奋起转身,趁着男人失神之际,迅速朝着邬谟逃走的方向掠去。
柳云卿眉心微蹙,提着青尺追了上去。
那邬谟放弃女尸自己逃跑,原本就是想让女尸替自己挡住柳云卿的攻击,反正他有养尸秘术,大不了再养一具就是。
却没想到刚逃出树林,眼前陡然出现一群官兵,原本他是不惧这群衙门的人的,只是这伙衙役不知从哪儿请来的一位白衣青年,法术着实了得,他身上的内伤都是拜那人所赐。
如今前后夹击,两面都是仇人,邬谟脑袋一阵发晕,脸色变了又变,真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他一咬牙,眼中闪现一阵杀意,从腰间掏出两枚毒丸,想着拼死一战,却没想到身后陡然袭来一阵凛烈杀意。
他一转身,一只青色手掌陡然插入腰腹,用力一拽,恶狠狠地瞪着他,“邬谟,你屠杀我陈家上下十几口人,我便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居然清醒了!”
邬谟瞪大双眼,口吐鲜血,女尸发出一阵嘶吼,“去死。”
两人缠斗起来,女尸不惧刀剑,却极怕黄符,那邬谟被她刺了一掌,伤口迅速发黑溃烂,不过片刻嘴唇发紫,整个人已是油尽灯枯。
饶是如此,那邬谟也不肯屈服,从怀中掏出一柄金剑,猛地刺入女尸腹部,那女尸发出凄厉嘶吼,却不躲不避,指甲发黑猛地伸长,狠狠刺入邬谟心口。
死也要拖着他一起,二人血肉模糊,最终同归于尽了。
这事发生不过才几个呼吸之间。
周围众人也被这突发的变故惊到了,这邬谟作茧自缚,养的血尸恢复意识后居然要杀了他。
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确实很不可思议,这邬谟也着实狠毒,养的女尸竟是十年前失踪的陈家女,自己的妻子,那陈家女孕期被他杀害,心中有怨,尸体死而不腐,邬谟便是借用这个法子来豢养女尸,试图操纵她。
却不曾想最终还是死于女尸之手,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因果轮回,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