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尸体的脖子、心脏和肚脐下一寸各插有一柄寒光凛凛的小飞刀。
“断人颈脉,刺破心脏,搅毁丹田。”将官神色凝重,喃喃自语,“三绝入墓,当真是好手段呐……”
尸体所受的伤,每一处都足够致命或重创,可见黑衣少女下手的狠厉与果决。
“将这个探子收殓,直接送进江府,有人敢拦,杀了便是。”
“遵命,将军。”
……
七年后,淮水城。
淮水发源于河南道老鸦叉,东流经江南道,下游水分三路。主流通过三河闸,出三河,经宝应湖、高邮湖,在三江营入长江。
江南道与河南道辖属于越国,由于依靠帝都南京城,官吏治下之风倒是颇为公正,恰逢前几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也免去三年的徭役赋税,百姓的日子越发得好过了。
淮水边建有几处港口,停泊着一些货船和渔船,周边村落的经济来源除了种地之外,一半也靠打渔为生。
淮水城建立在上游河道的南岸,由南怀郡江家的老二江佑年担任刺史。
江家长子现在京都入仕,位列兵部侍郎;江老爷子辞老之前更是官至兵部尚书,授太子少师,拜封卫国公,新帝继位后又赐太师盛名,百姓口传武德并重,军队之中极富威望。依靠父兄庇佑,即使江佑年再如何庸碌,对于南怀郡,对于淮水城,倒也有几分影响力。
城中除了江府,还有一处徐府。
徐府此时已过了晚饭时间,下人们闲来无事,都会聚集在一块聊天。
偏院里有一个小孩儿,正被一群家丁簇拥着站在凳子上,大肆挥舞双手,侃侃而谈:
“想那宝黛初会便都感到似曾相识、息息相通。黛玉一见到宝玉就觉得,‘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宝玉看黛玉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小少爷,瞧瞧宝玉这话说的,也忒会勾搭了。”某个家丁插嘴,“依我看呐,黛玉就该上前狠扇他两个耳刮子。”
“不对不对,小少爷之前讲过,这两位可是有着木石前盟的誓约,早已天定好的一双,彼此之间当然感到熟悉。”另一个家丁倒是记得清楚。
“……”
“……”
“啊……天色渐晚,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小孩儿爬下板凳,拿手一敲,宣布说书到此结束,下人们便窸窸窣窣,都作鸟兽散了。
回到卧室,小孩儿面色肃然,微圆的小脸上不见丝毫天真。
来到这方世界已有七年,徐安也渐渐熟悉了这边的生活。
徐府老爷子给他起名徐幸,希望其一生幸福安乐,可奈不住人生实在曲折,自己刚生下不久,父母便双双失踪,还莫名被仇家追杀。
幸得黑衣少女拼死保护,一路逃至淮水,这才在徐府安稳了七个年头。
徐幸静默半晌,然后踱步至床边,从床板底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方木盒。
这个木盒是黑衣少女将他送入徐府时留下的物件,里边装有一颗卵子黄大小的玉珠,流光溢彩,圆润细腻,入手清凉,绝非凡品。
适夜,徐幸都会取出玉珠观摩把玩,可研究了这么些年,也没解开珠子的半点奥秘,只是偶尔有暖流沿着珠子进入体内,十分有助睡眠。
在此之前,他几乎在入睡后的每个夜晚都会做一个古怪的梦,梦中也总有一位看不清面容之人一直不停地哼唱一首难听的歌谣。
那个人的言词里,自称为一只枭,被困在一座无尽的黑牢之中,受尽折磨。每每思及此事,徐幸就觉得遍体生寒,冷汗不止。
好在后来床头放了这颗玉珠,怪梦便很少出现了。
按理说,如此珍贵的物件,他也曾想过要贴身携带,可是自己一旦紧靠玉珠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感到头晕目眩,举止行动狼狈不堪。
反复几次之后亦是如此,他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无奈亦无果,徐幸再次把玉珠放回原位,躺上床闭目入眠。
……
深夜时分,徐幸发觉鼻头有些酸痒,不经意间用手一触,却拽住了一根毛茸茸的玩意儿。
狗尾巴草?……草!
这些年养出来的警觉使其大惊,他连忙睁眼,翻身跃起,右手迅速从床边的缝隙中抽出一把匕首,向着侧前方的黑暗中刺去。
匕首未受阻碍,显然一击未中。
恍惚间感觉有一道黑影闪过,不等细看,他的手腕就被不知名的物体击中,顿时一麻,短匕脱手落地,蹦出了清脆的声响。
“小少爷,怎么回事?”门外传来护院的询问声。
“无妨。”
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轻扼在徐幸的咽喉处,此时他若有半点出格举动,就要丢去卿卿性命,因此只能妥协,抬高声调说道:
“夜间口渴,起身喝茶,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需要属下叫人来打扫吗?”
“算了,天色已晚,明日再说吧。”
“是,属下打扰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护院已然走远了。
徐幸眉头轻蹙,疑惑望着面前这位三十余岁、留有八字胡须的中年人,轻声问道:
“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