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车祸

成鑫记得自己在剧团的自助餐会上喝了几杯店里的免费红酒，头就有些昏沉沉的，他在剧院连轴转了好几天了，困了就在办公室眯一会儿，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本来他酒量还可以，但可能是太累了吧，才那么几杯，自制力就消失了，然后就口无遮拦地骂了魏素芬。

其实魏素芬的情况他也知道，小姑娘早婚早育，结果生了儿子先天性的偏瘫，男方是个人渣，结婚前贪图魏素芬是个舞蹈演员漂亮，生了残疾的孩子之后嫌弃他们娘儿俩是累赘，毫不犹豫的离婚了。魏素芬既要照顾儿子，还要来上班，平时训练她比别人都努力，生怕丢了工作，而她只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除了跳舞不会别的。其实她这次作为群舞跳的完全合格，但是成鑫看见她早退就是焦虑。自己把心思都放在这部剧上了，每天没白天没黑夜的干，为什么还有人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呢？魏素芬有孩子，他成鑫也有孩子啊，他也想念孩子，但是他以工作为重真的没有空管。

他那天喝了点儿酒，那些伤人的话想都没想就从口里冒了出去，当时他就有点儿后悔了，但是话已出口，他作为导演也是有面子的，肯定不能收回，只好硬挺着。然后聚会就散了，他也看出来高思思真生气了，于是第一个离开。其他人都回家，可他习惯性地决定先走回剧院，一方面吹吹风散散酒，另一方面想研究一下一彩的布景方案还有没有改进的地方。

然后就听见身后有巨大的刹车声，成鑫还来不及转头就被撞飞了出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成鑫慢慢睁眼，看见乳白色的天花板，身边有仪器在嘟嘟嘟地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左腿裹在白色的石膏中被高高吊起，脸上带着吸氧机，浑身疼。他习惯性地想抓抓头，发现手很沉，头上也打着绷带。自己的老婆金蕾正在病床旁边趴着打盹，他想喊她，结果刚一张嘴就胸口剧痛，发出的声音也十分沙哑。金蕾却马上醒了，凑过来看了他一眼，确定是他在喊她，高声喊着“大夫他醒了”就跑出去了。

一队大夫进了病房，护士利索地摘下他脸上的吸氧机，为首的大夫伸出三个手指头问成鑫：“这是几？”

“……三。”

很快成鑫就了解到，自己是被一辆酒后驾车的小轿车撞了，司机已经抓了起来。据说他无辜地走在人行道上，忽然就被撞飞，现场超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车祸发生在市中心，他马上就被送到离车祸地点最近也是本市最好的医院，紧急做了手术。在那场车祸中，他除了左腿骨折和轻微脑震荡之外，其他伤都不太严重。浑身疼是正常的，因为他有不少皮外伤也都缝了针，左腿上除了骨折，还有几条伤口很深，大出血，昨晚手术缝合了很久，现在麻药刚好失效。不过拍片子证明他胸腔肋骨都没什么事儿，过几天就会好，而那个轻微脑震荡只要恢复的好，将来也对成鑫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只是现在需要静养。

金蕾拿着诊断报告又哭又笑，成鑫躺在病床上感慨万分，关键时刻还是老婆靠得住，出了车祸她不光来照顾自己，也不再提离婚的事。成鑫其实只昏睡了一天一夜，第一个晚上全在做手术，直到中午才进了病房，对她来说这段时间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一看脸上深深的黑眼圈就知道根本没睡好。成鑫用沙哑的嗓音安慰了她几句，问起女儿现在是谁照顾，金蕾说住在她同学家里，然后给家里人一一打电话报信。

成鑫也拿起手机，第一个电话却是拨给高思思问工作的事，高思思要他好好静养，不要担心舞台剧的事。他说自己可以远程视频指导，高思思说你别闹了，有问题方鹤会打电话问你的。挂了电话，成鑫叹一口气，自己这样确实无法继续工作了，只能这样昏沉地睡去。

不过，第二天开始，金蕾的主要工作就从照顾成鑫变成了替成鑫应酬，不时有各种鲜花礼物和他们的主人出现了。其实成鑫出车祸的事情当天就在这个城市的娱乐圈里传开了，不过现在人多精明，都等到成鑫醒了才做决策，尤其是伤不重这个情报，更是给他带来了一拨又一拨前来探视的同行，还有三教九流各种闲杂人等。虽然医院已经做了保密工作，但是这是信息的年代，很多人都打听出来了，一瞬间各种鲜花和礼物堆满了病房，外面还有大量记者。

医院对成鑫当然有禁止会客的规定，所以出面寒暄的是金蕾。但是金蕾平时有自己的工作，和成鑫的文艺圈子交集本来就少，别人送了东西，少不了得问一句成鑫这个能不能收。成鑫发现自己完全不管的话，金蕾连夹着钱的烟盒酒盒月饼盒都分辨不出来，医院里待客更是乱七八糟，各种事必须自己亲自出面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