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升起的阴影还在缓缓上升,它的区域中囊括着木船,但双方又仿佛在两个不同空间似的,无法完全重叠。
船下动荡的湖面,便是双方交界处的外在显现,也是玛迦捕捉到异常的来源。
如果有人可以飞得更高且拥有能看到黑影的能力,他便会发现,这黑影正是一颗树,和黎辞在下水道顶部壁画上见到的那颗一模一样的树。
只是少了围绕它跪拜的生灵,少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黑影很大,木船所处的便是树干上脸的位置,那是一张半哭半笑的脸,和黎辞身上的有分相似。
有喜有悲,有欢有愁,艺术家们表达人体情感的这种简约手法,跨越不知多少年后,竟然出奇地达成了一致。
殊途同归?
也许吧。
老法师如泥塑木刻般跪在那里,对周遭发生的一切好像恍然未觉。
他奉上祭品后在干什么?
没人知道。
忒弥斯和肯诺的无头尸体忽然变作了干尸,在玛迦的双瞳中,干尸紧接着又化作了飞灰,被湖水荡起的浪花卷起吞没,消失在水雾中,留下一阵恶臭。
竖眼雕像慢慢睁开了,瞳仁是一片深沉的血红色。
玛迦看向竖眼,但当她的眼睛接触到血红色时,眼中的王冠骤然一动,迫使她双眼闭上。
如针扎的刺痛袭击着玛迦的眼睛,两行血泪从她眼角流下,滑过光滑的脸庞和白皙的脖颈,落进衣领中。
她好像瞎了。
血眼没有对这个凡人做出别的惩罚,即使是王冠之眼也不能引起它的注意。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她太弱了吧。
弱到足以被忽视。
血眼转动着,它漂浮起来,没有管唤它前来的信徒,而是看向了弯月。
弯月变了,它真的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血色巨眼,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挂在夜空中,周围是稀疏的星点。
谁能看到夜月的这一面?
以莱纳市为中心,方圆三百英里内的所有超凡生灵。
包括启灵位阶的初学者和与它等阶的存在。
扭曲怪物,神话遗种,都会看到它。
就在这时,船下那巨树形的黑影忽然扭动了起来,就像被蟒蛇缠住的猎物,改变形状。
树干上脸的嘴张开了,张大了,张大到整张脸都是嘴,而后一口将木船吞了下去。
空间的距离被突破,另一个世界与灵枢界产生了短暂的交叠,取得的成果是吞掉了一艘木船,还有上面的三个活人,两具尸体。
多因湖的湖面荡起涟漪,一圈圈波纹一圈接一圈向岸边传递过去,像一块大石被扔进湖里产生的后果。
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弯月化作的血色巨眼仍在,静静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
“雨下得挺大。”
黎辞立在玻璃窗前,看着屋外的雨景,有些意兴阑珊。
没什么可看的,蛾摩拉几乎落尽,院内光秃秃一片,只有两颗不知名的常青树仍在风雨中摇摆着它的叶子。
他坐回木椅上,继续研磨颜料,玛利亚则坐在沙发里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他,像在瞧一件珍爱的物品。
“铛——”
“铛——”
“铛——”
挂在墙上的小型石英钟忽然响了,指针指向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