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颖正和以前的高中同学吃着饭,众人都是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但友谊非但没有随着年岁的逝去而减少,反而更显得弥足珍贵,陶颖每一回回来都会和她们聚上一聚,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因见两个孩子都出去了,却只有江莹一个人回来,陶颖待她坐下后笑问道:“翰辰呢,怎么没一起回来?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莹只得勉强收起担忧恐慌的神色,笑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跟妈妈说:“可能是有些着凉了,觉得头有点晕,翰辰哥我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没找着他。”
陶颖关心地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然后担忧地说道:“定是老家太久没回了,你不太习惯,要不然今天晚上你和翰辰都去酒店住好了。”
江莹伸手握住妈妈的手,眼望着妈妈,她有些欲言又止,说道:“妈,你永远都会爱我对不对?我不住酒店,妈在哪儿,我就住哪儿。”
陶颖微怔,看着她神色里透露的一点不安,她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妈妈当然爱你们了。”
一顿饭直吃到将近九点钟,毕竟众人都不是年轻人了,吃完饭也没有必要去哪儿再玩,所以送走了各个同窗,陶颖也有些累了,坐了下来,她跟江莹说:“翰辰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呢,小莹,你打个电话给他。”
江莹没有办法,只好迟疑着拿起桌上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没一会儿,包厢的门便打开了,苏翰辰走了进来,随在他身后的是秦振祖和傅情,陶颖见了他们,很是惊讶,刚想说话,却又马上愣在了那儿。
她看见了谁,她怎么会在这儿?陶颖不可思议地看着走进来的舒微,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像是停止了跳动一般,她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她看着舒微,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仍是有那种感觉,很强烈很强烈的感觉,她就是她的女儿是不是?不然她怎么会一看见她就那么的亲切,那么的痛心。陶颖颤抖着手去握她的手,她轻声问:“你,你是来找我的吗?”
舒微看着她,她的手并不像傅誉的温暖,她感觉她的手像是比自己的都冷,她不由后退了一步,但又马上停止了动作,不知为何,虽然知道她有可能是她的亲生母亲,可是她仍是对她的亲近有些抗拒,她察觉到自己的这种心绪,所以又生生地克制住,只是仍没有说话。
傅情一看舒微的样子,就知道苏伯母吓到她了,连忙上前扶着苏伯母,说道:“苏伯母,我们坐下来说好不好?”
陶颖只怔怔地看着舒微,她看得出来舒微对她的陌生,她也知道自己又失态了,为了不吓到她,她只好克制着自己的情感,随着傅情的搀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傅誉看着舒微,伸手搂过她在苏伯母的对面坐了下来,握着舒微的手,他抬眼看着苏伯母,然后开口道:“舒微妈妈的老家也在这儿,舒微这一次是回来看她妈妈的。”
陶颖克制着自己的激动,看着舒微,她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眶,这才柔声跟舒微道:“你也是这里的人?你的妈妈叫什么名字?”
不可能会这么巧的,陶颖知道,舒微一定就是自己的女儿,她的妈妈,她的妈妈是不是就是当年抱走她的人?陶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浑身都轻轻地颤抖着,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包厢里很安静,外面走廊里有人在说话,众人都没有出声,真相呼之欲出,但舒微看着苏伯母,却是怎么也无法将妈妈的名字说出口,尽管她已经跟自己说了,也有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无法不去考虑妈妈。
傅誉转头看着她,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舒微看着苏伯母,苏伯母的神色让她动容与愧疚,她轻声道:“她叫舒韵,您认识她吗?”
陶陶颖像失去了意识般地看着她,她想了很多年,她猜测过很多种可能性,但她唯独没有猜测过会是一个熟人抱走了她的孩子,舒韵,为什么会是舒韵呢?她忽然忆起了那一天,她在医院最后见到的舒韵,舒韵坐在阶梯上,她叫她,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神色,原来,是她。
陶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是她,她是在恨她,是在报复她,她是引狼入府了。
她颤抖着的手握成拳头,紧紧地用力,方才能用听起来平静一些的声音跟舒微说道:“你妈妈,是我多年以前的朋友。”她看着舒微,眼眶像血一样染红了,但她依然克制着:“我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小微,让我把事情的始末都跟你们说清楚,你一定就是,我的女儿。”
外面下起了雨来,舒韵坐在房里,眼睛盯着雨打在窗上的动静,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害怕。这种害怕一直存在她的内心深处。一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怎么怕,反而有种报复的快感,心里从来没想过被抓到会是怎么样的下场。但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害怕的呢。她想起来了,她抱着还小的儿子,忽然就有了真正的软肋,一个母亲,她可以什么都不怕,唯独怕不能看见她的孩子,所以当她看见才九岁的舒微在一旁逗儿子玩时,她忽然觉出了一种背后发凉的可怕感觉来。
这些年,她一直都有在隐隐的想着这件事情,虽然已经平平安安地过去二十五年了,可她仍然时不时地还会在睡梦中吓醒。而这两天,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她预感到了什么,舒微一定知道些什么。是呀,秦旭阳,舒微见到了秦旭阳,那也很有可能会碰见陶颖。
她听着落在地面的雨声,这雨声让她的心死一般的静了下来。良久,她拿出手机来。她出来这么多天,从来没打过电话给杜岳阳,杜岳阳也只打过她一回电话,说了两句便挂了。他是个大老粗的男人,根本不懂浪漫与柔情,她的心里从来没爱上过他,但不得不说,他确是一个有承担的男人,儿子有他照顾,她没有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