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施大员其实也就是说两句安慰话,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又有什么办法。
章士吉见廉主簿已经自暴自弃,悄悄拉了拉施大员的衣袖,两人对视一眼,便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他们与廉主簿也只是合作关系,只是大家相处久了,多少有了点情分,不忍廉主簿就这么倒台。
但既然廉主簿大势已去,他们也没必要跟着陪死,大不了再换一个人合作就是了。
便是那位顽固强硬的苏知县,其实也不是不能合作的。
两人心里有了算计,缓缓退到门口,正要关门,不想廉清风不知从哪涌出一股求生的意志,眼中精芒一闪,朝他们喊道:“你们且回来。”
“呃……”两人只好回到房中,问道:“大人还有何事?”
廉清风坐直身体,满眼希冀地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务必直言相告,施家和章家对此事是何看法?”
施大员、章士吉再次相视一眼,这廉主簿是打算向两家求救?
施、章两家都是本县大族,倒也有几个族中子弟或者门生故旧在朝中做官,理论上似乎是能为廉主簿说几句话的。
然而,这次的事情太大,两家爱惜自身羽毛,多半是不会出手的。
施大员、章士吉心里明镜似的,但面上却只能安慰道:“大人不必忧虑。施、章两家与大人互为唇齿,必然是会出手相助的。待我二人散衙回家之后,立刻汇报家中族老,劝其向京中去信,为大人分说一二。”
廉清风却等不及了,说道:“不能等到散衙,我们这就出发。不拿到准信,老夫心中难安。”
施大员、章士吉干笑着,只得应承道:“那……好吧。”
廉清风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此时却像年轻了二十岁,雷厉风行,只用了半刻钟,便收拾妥当,连轿子都不坐,而是叫马夫牵来一匹马。
与施大员、章士吉约好在衙门口汇合,可是左等右等,好半天过去,两人还是不见踪影。
廉清风心知肚明,可他此时便如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哪肯放手。
约莫又等了半刻钟,依旧不见人来,廉清风颤巍巍地爬上马背,让马夫牵着马,向城外而去。
出了城,往东走不过三四里便到了蓉城镇,蓉城章氏就住在镇上。
这蓉城镇的占地颇大,且还有城墙,与县城相比也不遑多让。
章氏聚族而居,在此地繁衍数百年,屋舍连片,占了大半个镇子。
廉清风来到镇子中心最大的一所宅邸,叫马夫去敲门,送上拜帖。
章府的门子看了一眼廉清风,由于廉清风是微服而来,门子没认出他,拿着拜帖,站着不动。
马夫刚要催促,廉清风抬手止住他,从身上掏出一角碎银递上,心里忍不住悲叹,自己堂堂一县主簿,在青阳县竟被一门子阻拦。
门子收了钱,咧嘴一笑,十分痛快地回去通报。
这一等,又是一刻钟。
廉清风在门外不住踱步,焦躁不安。
又等了一盏茶的工夫,章府的大门依然不见打开。
廉清风有些微怒,这章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怎么连待客之道都不懂,哪有将客人晾在门外的道理。
可他心里也很清楚,章氏乃本地大族,消息灵通,自己的来意估计人家已经猜出来了,此刻章家的人应该在闭门商议,等有了结果就会开门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吱呀”一声,章府的门终于开了。
只不过,开的不是大门,而是一旁的角门。
廉清风的一颗心登时就凉了一半。
门子双手将拜帖退还,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我家主人染了风寒,病体沉重,不能见客。”
廉清风面色灰败,收回拜帖也不多说什么,翻身上马,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
一路上,他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这蓉城章氏已然落魄,势力不比当年,不敢掺和也是早有预料的。
而杨田施氏却不同,施氏有两位族人在朝中做官,应该有能力拉自己一把。
杨田距离太远,走了大半天才到。廉清风一天水米未进,双腿都在马鞍上磨破了皮,但他浑然未觉,又让马夫去敲门递上拜帖。
廉清风站在门口,从荷包里又掏出一角银子,准备打赏施家的门子,谁知那门子根本不接拜帖,而是客客气气道:“我家老太爷外出访友,不在家中。客人请改日再来。”
……
夜晚的青阳县,秋风阵阵,廉清风浑身冰凉,裹了裹身上的衣衫,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回到主簿衙,他在椅子上瘫坐半晌,随后默默地回房间收拾起了箱笼。
这些年在青阳县所得的财物,他大半都送回了老家,但还剩了一些。
将值钱的东西都归纳整理好,廉清风又执笔写了一封家书,交代后事。
斟酌再三,廉清风觉得没有什么遗漏的,将信封好,叫来最信任的长随吩咐道:“你明日将这封信,以及这些箱笼全都送回家去。然后……就不必再回来了。”
长随接过信,说道:“老爷,刚刚大老爷那边派人来,请老爷过衙一叙。”
“……”廉清风眉头一展,眼中星光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