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只是负责做些看门、洒扫的杂活,自然唯唯诺诺,什么都回答不出。
倒是陈玮一见那人,慌的起身上前见礼:“王公子。”
对方鼻孔朝天,正眼都不看他,轻哼了一声,问道:“你是何人?”
陈玮低头哈腰道:“在下陈玮,原是县衙刑房书办,现为……”
然而不等他说完,对方便不屑道:“不过一介胥隶,也配来此。”
陈玮讪讪笑着,只得退下,脸上不敢有丝毫的不满。
凌蒙一看这情形,当下便猜到,这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王举人了。
青阳县并非科举大县,全县总共也没几个进士、举人。
这王举人已经算是迈入士绅阶层了。士绅中的“士”就是指的举人以上的功名。
像凌蒙一介秀才,严格的来说,还称不上“士”。
想着以后在县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凌蒙也想结个善缘,便也起身拱手道:“这位就是王举人吧。在下凌蒙,忝为新任苏知县的幕友。”
谁知凌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那王举人随即对他怒目而视,然后偏过头去,一甩袖子,重重地冷哼一声。
“这……”凌蒙莫名其妙,搞不懂这人什么意思。
好像自己没得罪过他吧,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哪。
“凌师爷,不要说了。”陈玮赶忙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王举人与凌师爷有仇,凌师爷何故去看他冷脸。”
“我和他有什么仇?”凌蒙好笑道,疑惑不解。
陈玮顿足道:“凌师爷忘了,原刑房王司吏因‘假知县案’下狱问罪。这王举人与那王司吏是同族。你与苏知县害了他的族兄,他岂能不恨你?”
凌蒙神色一怔,想不到还有这么层关系。
但既然梁子已经结下了,凌蒙也不打算去化解这段仇恨,没必要热脸去贴他冷屁股,干脆坐在一边喝茶,不再说话。
而那王举人同样站在一边,像个木雕一样,仰头望着屋顶,也不知道脖子累不累。
双方泾渭分明,就这么僵持了一盏茶的时间。
眼看着天色渐黑,苏妈妈这才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位妙龄女子。
那女子身着一袭湖绿色长裙,身段行止有韵,气质雅致不俗。亭亭玉立地往那一站,远看犹如一幅古典仕女图。
细细一看,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特别是那一双宛若星辰的眼眸,像是会说话似的。
“柳沁儿见过各位公子。”女子款款地道了个万福,声音也软糯柔和,煞是好听。
凌蒙眼睛一亮,真不愧是当过花魁的人物!
苏妈妈眼观六路,立时就发现了脸色铁青的王举人,忙招呼道:“王公子也来了,快快里边请,云芳正在房中等着你呢。”
王举人原本还想兴师问罪一番,但这会儿也知道是弄错了,当下便要往后院走去。
可刚迈开一步,却见柳沁儿一对满含幽怨的眸子直直地对着她,这步子就怎么都迈不动了。
心中挣扎了一番,王举人道:“苏妈妈,今晚就不要让沁儿见客了。今晚损失多少,我补给你。”
哪知不等苏妈妈接话,柳沁儿便幽幽说道:“不敢有劳王公子费心,沁儿本就风尘女子,接客陪酒自是本分。再者,也不好让云芳妹妹误会。”
王举人见她不识抬举,也就不管了,抬腿进了后院。
苏妈妈又是好一番招呼,将凌蒙等人引进后院的一间厢房,教人上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也默默地退下了,房中只留下柳沁儿陪侍。
“陈令使我是认识的,不知其他两位公子如何称呼?”柳沁儿虽然情绪不高,但也依旧勉强着说笑。
陈玮显然是欢场老手,与她打趣了几句,介绍道:“这位凌公子乃是淮安府才子,如今被本县新任苏知县礼聘,担任幕友。另一位陶公子,即日便要升任吏房典吏。”
柳沁儿一惊,掩嘴道:“这位就是那智谋无双,当堂雄辩,揭破假冒知县的凌师爷吗?”
“外面是这么传我的吗?”凌蒙都有点不好意思。
柳沁儿含笑道:“外面传言多有夸张,其中经过我着实好奇得很,凌公子能否与我讲讲?”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凌蒙也不谦虚,便将能说的部分大致说了一遍。
当然,难免会有点情不自禁的自我吹嘘。
柳沁儿听得非常认真,也不知道是真的感兴趣,还是逢场作戏。
她双手撑着下巴,一副倾听的表情,时不时地插上两句,言语中还暗暗捧了凌蒙一番,让凌蒙都有点飘飘然。
不过话又说回来,面对美人崇拜的模样,又有哪个男人能够把持得住呢。
故事听完,柳沁儿款款走到凌蒙身前,手中举着一杯酒,眼含秋波地说道:“凌公子年少有为,他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奴家敬凌公子一杯,只求凌公子将来不要忘记奴家才好。”
凌蒙心中好笑,咱们统共说话不超过二十句,关系已经亲近到了这种地步吗?
但是面上,凌蒙还是接过酒杯,笑道:“既有美人垂青,我又怎能忘怀。”
陈玮在一边起哄道:“这酒不能这么喝。沁儿小姐有情,凌师爷有意,一杯定情,应当喝交杯酒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