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五圣教曲云教主啊!多年不见,恁在弄啥咧呀?”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黄衫老人亲近地打着招呼。
老婆婆见到来人微微一笑,“原来是澹台堂主呀,是哪股邪风把你吹来的?”
老堂主哈哈大笑道:“是俺小师妹的西风吹来扬州的。”
“喔呵!支个吆儿是你师妹、营州北苍龙薛仞山的闺女?”老婆婆重新端详着小姑娘,“我说她的功夫不得七秀坊的路数呢。”
“堂主,楼外的众弟子还在受苦呢。”提醒堂主的是个彪形大汉,这汉子外形硬朗,体格健硕,额上扎着黄色头带,二目之光是咄咄的威严。
“殷仁,恁还好意思雪,奏是恁干的好事。贪图小利,忘记大义,被那个长安奸商米宏牵着鼻子走,带进阴沟里类。”他见属下唯唯诺诺的卑躬样子重重地嗤之以鼻,又怒视地上的契丹众人对五毒教主说,“这些北方侉子也不是啥善类,木有理料,仗着抢掠来的奴隶要开交易市场,又要开春堂,与那奸商串通一气,坑蒙拐骗,绑劫乞丐,贩卖至三门山,从中渔利。信球!白客气,真该掰活掰活他们。曲教主,您英名盖世,明察秋毫,一眼奏能喵出俺那些门徒是让人家利用了,他们鼠目寸光,不知深浅,还望教主高抬贵手,饶过他们这回吧。”
老婆婆听得面露惬意,“澹台堂主,总是支般客气,方才是你的徒子徒孙们执意阻拦,老身的徒弟才略加节制。吆儿,去外面解了他们的蛊吧。”
“是,教主。”圣蝎使领命即刻出去了。
“教主,往们也是协从啊!是他,耶律狼德的鬼主意,背着酋长偷贩自家的奴隶。”
“是呀,教主饶命吧,往们不如在家跟着耶律大人耕种畜牧啦,也比死在这疙瘩强啊。”
契丹人难抵毒蛊的折磨,纷纷苦苦乞求,后悔不跌。
“二大爷!他们在这里呢。”是那小香童带着四个人跑进来。
“狼德呀,你个不省心的东西!不光祸祸自个,还把别人祸祸啦。”来人里面年纪为长的是位中等身材、和蔼可亲的中年人,他头戴平顶毡帽,帽缘下扎系巾带脑后作结,身穿圆领窄袖黑色皮袍,足登厚底长靴,天赐认得是在馒头铺子遇见过的。
“二大爷!紧麻林儿地救救往们吧,是那个老娘儿们冷不丁地用核桃壳打的。”哎呀妈呀喊叫的契丹人像是见到了救星,向门口爬来,异口同声地求救着。
“唉!瞅瞅你们那色,屁屎狼烟的样子,驰骋草原、横扫幽州的涨包劲头呢?酋长不叫你们把划拉来的奴隶卖掉,留着种地放牧,寨可是百年大计呀,你们就是不听嘛。还悄鸟儿地跑出来,像是匀德实给你们骷髅桥走似的。咋地?熊了!不得瑟了吧。瞅寨胳膊肿的像腿肚子似的,得多大劲打成寨奶奶样啊。”
经他的一通数落讥讽,那些青年壮汉都耷拉着脑袋,一个劲地推脱许诺道:“全是叫狼德蹿蹬的,本想挣个三瓜俩枣吾的,木曾想还把命搭上啦。二大爷,您给央求央求,放往们回家种地去,以后再也不敢和七秀坊炸湿啦。”
被契丹人称做二大爷的中年人向老婆婆施以大礼,极其尊重地恳求道:“老婶子,小人是契丹人耶律帖剌,曾九任迭剌部夷离堇,是寨些臭小子的长辈。寨些子侄缺乏管教,闯下祸事,冲撞了您和七秀坊,望你老,大人大量,放他们一马。”
老婆婆笑容可掬地看着对方,“豆是嘛,贪心不足蛇吞象,痛改前非回头是岸。哦,你曾是迭剌部夷离堇,我倒是想起一位老朋友,他也姓耶律,叫做萨剌德。那年老身北去太白山,正值你们契丹与室韦兵戎相见,也是个夷离堇异常骁勇,任他箭羽如蝗,如入无人之境,好个英雄气概!”
耶律帖剌睁大鹤眼惊呼道:“嗯哪,那是我老爹,整个浪契丹叫萨剌德的就他一个人。”
“噢!耶律萨剌德是你老子。”五毒教教主同样是感到意外。
帖剌进一步给予肯定,“我排行老二,现任夷离堇是我三弟耶律匀德实。老婶子,寨些人都是迭剌部的,一口一个二大爷叫着,整天给他们上阵,寻思着拉倒不管了,可瞅着小子们遭罪,成是闹心巴啦地。”
曲教主看他那伤心难过的样子,嫣然一笑,将手一挥抛过来个小玉葫芦,“崽儿,有话直说,不就是求我解蛊吗?把这个喂与他们,一口毙命,一抿即好。”
中年人即刻照办,果不其然玉浆入口,紫黑色的浮肿瞬间消去,更不再大呼小叫,胡言乱语啦。可还没消停片刻,契丹人便迫不及待地爬起来,呼啦啦四处乱窜,嘴里喊着“憋不住了,猫楼在哪嘎哒”。
“想跑!把这里全围住,不要放走一个。”从敞开的楼门外传来不容置疑的命令声,起先是吵吵嚷嚷,不多时则鸦雀无声了。
圣蝎使快步闪进来,“教主,官军把这里围住了。”
不用她说,紧跟其后鱼贯而入一群官吏衙役和盔明甲亮的兵士。
“李北北、常丐头、何丐头!”天赐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意外地看到他们三个赫然在来人之中,还笑模笑样地冲他点着头。
为首的官员仪表堂堂器宇不凡,精瘦的身挺更显得活力充沛,“张祜老弟、崔涯,你们都在呀,七秀坊没有受什么损失吧?本官来得晚了些,不过刚刚好全都包圆了。”
“慈悲,美中不足还差米宏和刁金斗。”身旁的道士多嘴补充着。
瘦老头略微皱眉显出不悦,嗓音洪亮地继续说:“那不重要,本节度使李珏已经彻查了案件的来龙去脉,掌握有真凭实据,可以说是纤悉无遗的。本官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姑息一个坏人。”他环视大堂里的众人,“张祜老弟,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张祜连忙将澹台堂主和曲教主介绍给他。
听说是斩蛟堂、五圣教的名头,李珏的语气平和了许多,调门也低了八度。经他一番螺哩螺说、丝丝入扣的阐述,结论是波斯庄、七秀坊是受害者,绝无非议;斩蛟堂、扬州乞丐是被蒙蔽利用了,属于协从,理应依律法办。但李苏萨代表波斯庄已经明确表态,不再追究馆邸的损失,故只罚他们去淮水修补大堤。至于契丹人讹诈七秀坊性质恶劣,但尚未造成后果,勒令交以罚金,驱还北地。此案罪魁祸首当是商人米宏和中间人刁金斗,现即刻发下公函往各处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