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小伙子还不死心,梗着脖子申辩道:“老太太,您这就不仗义了,是吧?我不是陈芝麻烂谷子地翻小账儿,您让姆们颠儿啦,可往哪儿要钱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不是这个儿理?”
没等婆婆动怒喝斥,老者把拳头一举咆哮道:“混帐东西,你抓哩?瞎罗罗,蛆皮得很!烧遭得不知自己吃几碗干饭了,该干啥干啥去,表在这儿耍二成人啦。”
“好嘛!八成不儿道自己个儿是谁了吧?给脸不要脸,这会子没个正形,你们可真能个儿,敢情就想赖账,玩蝎了虎子是吧?老家雀儿,你个碎催!跟我这儿甩片汤话,我还张着神去听。末了儿,您猜怎么着?可妥了!等来个傍肩儿,公母俩在姆们跟前犯的是哪门子腻呀?哥们儿,这七秀坊我也不要了,一把火烧了它。”小伙子拉下脸来露出泼皮的本性。
“对!狼德兄弟,他们这是跐鼻子上脸。”
“对!不给往们钱,就点把火,把这楼烧成土喀拉。”
契丹人七嘴八舌地响应着。
“一群渣渣,少妖闪!”老婆婆将手中的长剑交给身边的姑娘,从袖子里取出个山核桃,用手“咔”地轻轻捏碎了,慢条斯理地把核仁放到嘴里,边嚼边审视着这群无赖,吃完狠狠地说道,“你们不要黑我勒,给老婆子鸦雀!快滚,再说一个字,让你们生不如死。”
小伙子看到的是一双藏在微笑后面狠毒的眼睛,不觉浑身打了个寒战,可他的同伴中有不识时务的家伙,轻蔑地撇着嘴“且”了一声。
话音还未落,那一把核桃壳子便扬手飞出,十几个壮汉像是被针刺中,鬼哭狼嚎地满地打滚。
“曲师叔不愧是五圣教教主,施毒之术真乃出神入化啊。”老者看着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契丹人,如今是痛不欲生乞求饶命,拍着手不住地赞美道。
“张祜,你不要恭维我啦。我支点雕虫小技何足挂齿,都不如我的徒儿。”她用手示意身旁侍立的女子,“吆儿,快见过你张祜师兄,他是大娘的弟子李十二师伯的收山徒弟。”
那女子落落大方地深施一礼,“张祜师兄可好,师妹曲榜留,这厢有礼啦。”
“哦!你就是江湖威名远播的圣蝎使喽,厉害,厉害呀。”老者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撼大声地喊出来。
“狼德大哥,她们是五毒教的人,那老的是教主曲云,小的就是圣蝎使。”小香童摁住小伙子肿胀似腰粗的胳膊,恐惧万分地看着对面。
“嘎子,今儿个是兔儿爷掏耳朵崴泥了,看这架势要坏菜。你人小,赶快撒丫子,回营州找你师父去。”小伙子牙关紧咬,汗珠子似断线的珍珠。
“大哥,我不走!不能把你扔下。”孩子执拗地坚持着。
“快走,来不及了。”那孩子犹豫不决地向楼门望了望,横下心撒腿就跑,躺在地上的小伙子释怀地笑了,“小样儿,还惦记小媳妇呢,算是大哥欠你的,到阴曹地府再还吧。”
可没等他笑完,一个身影似蜻蜓点水瞬间挡在门口,清脆的声音回荡楼内,“嘎子,等一下下!我问你,你是跟珊蛮神婆来的吗?”
这一声惊得孩子往旁边一蹦,颤着声音回答道:“婷婷?我是一个人来的,师父没来。”
“好啊!你个打鼓的冒充出马弟子,年纪不大,能跑出来装神弄鬼啦,看我不告诉神婆的。”
小男孩被她的话吓到了,苦着脸央求着,“可别!可别,师父知道了一定饶不了我呀,非得扒了我的皮,蒙鼓面。这次我是来帮耶律狼德大哥的忙,骗她们的七秀楼开春堂的。婷婷,你知道我是童子命,没人给说媳妇,是狼德大哥答应给我个女奴,还让我从中可劲挑选。我眼下媳妇也不要了,你就高抬贵手,放我回营州吧。”
“不说清楚,不能走,刚刚老坊主烟魂上了你的身?你满口老人家的腔调是怎么回事?”小姑娘想把事情弄明白,堵住门口进一步问他。
男孩急于脱身,便和盘说出,“哪里有烟魂上身呀?我又没点香通灵。”他回头去看还在地上挣扎的小伙子,“是他让我与叶坊主通灵,我在营州净敲鼓了,也没机会试过呀,可这么一试还真成了。他又让我学坊主的语气声调,装模作样地来骗她孙女。婷婷,我都告诉你啦,现在可以走了吧?”
“小姑娘!表放那小王八羔额走。”张祜在后面着急地喊着。
小姑娘把头一扬,不示弱地回绝道:“为啥不能?他师父珊蛮神婆治过我的病,我们从小就认得,谁也不能把他拦下。嘎子,你快回营州吧。”她躲开身子即刻放行。
那孩子别看身体虚弱,动作倒是蛮麻利的,不等老者撵上来闪身跳出门槛。老头子赶上来一把没扯住,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脱了,直气得瞪圆了眼睛,提高嗓门抢白道:“孩额,不粘啊,也不晓得你是哪儿伙的?”
“没错!是跟我们一伙的。”恰在这时,楼门外面传来了肯定声,应该是斩蛟堂的人在喊。
老者闻听倒吸口凉气,倍加提防地向后退了一步,“真的假的?小姑娘,你是黄妖?”
外面又有苍老的声音在问:“殷舵主,是你们洪水舵的人吗?”
“堂主,是我们请来的朋友,千真万确。”随后是个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禀告。
老者更加紧张了,拉开架势准备一搏,“洪水舵的舵主殷仁你也认得,你混进七秀坊意欲何为呀?”
同时在楼外原本哎呀连声、叫死叫活的黄妖们齐声恭贺“皇天后土,济世兴邦”。
“北北,她不是那些人的同伙,是无辜的,一定是有人在陷害她。”天赐心地坦荡地上来加以解释,“您若是不信,我俩出去证明给您看。”说到做到,两个小的冲出楼外要证明自己。
“师妹!”外面有几个人异口同声地惊呼着。
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可中!师妹,恁们俩个咋出律到这里类?殷仁,别傻愣着,快来拜见小姑姑。”
“是,堂主。”又是刚才的中年人遵命拜见。
“谁呀?斩蛟堂的堂主澹台诸己吧!女孩是他师妹,这不明摆着是一伙的嘛。”门内的张祜只觉得心里一翻腾,暗自大呼上了俩孩子的当儿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