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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临潭县看守所,林边疆靠墙蹲在一楼看管值班室门外,仔细阅读手里捏着的一沓笔录纸,上面是仓储场工人抢救过来后的第一次、第二次讯问笔录,讯问人是大黑脸和老姜。

上面只说清楚了一件事,那晚被人注射了大剂量毒品,差点死于急性中毒的工人名叫丘木木小聪,三年前开始在临潭货运站仓储场打工,据他交代,11月4日下午,他媳妇阿扎海保突然来仓储场找他,说她被人骗去帮人运毒吞了毒丸,见到他时他媳妇气都喘不上了,他十分害怕,等他媳妇死后便借了张车想把她媳妇的遗体弄到山上火葬。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要杀他?还有多少人来他这里排过毒丸?他们排出来的毒丸接货的是谁?活动板房后面为什么会有血迹?她媳妇肚子里的货又被谁拿走了?他统统只有三个字:

“不知道。”

看着这份含混模糊、避重就轻的讯问笔录,林边疆一弹纸页骂道:

“这王八蛋干这脏活日子不短啊……一问到点子上就装傻充愣。”

姜明远站在林边疆身旁,重重的吞吐一口香烟,说: “心里素质不错,只肯承认烫吸毒品,大黑脸差点就动手了也没唬住他,半个字都不肯多说,看样子他手里头过的,多半是要挨枪子的数了……”

“第一次讯问怎么到这就断了?”林边疆又指着当中一份问姜明远,那个问题写着“你发现你老婆死后,为什么要剖开她的腹部?”。

姜明远瞄了一眼便答道:“那会他还在医院里,讯问他时他情绪起伏太大犯病了,口吐白沫全身抽搐,我和大黑脸就被医生赶出来了。”

“……”林边疆捏着那份笔录纸,低头沉思。

姜明远:“这个案子得从三个方向入手,一查毒丸来源和去向、二查丘木木的背景和他手里过的数,三查那逃跑的缅甸人,从现场勘验的情况和现有证据来看,哪条道好走一点?”

林边疆想了一想,说,“缅甸人最不好查,尸检结果你也看见了,有用的痕迹一点没有。货运站附近的道路没有摄像头,连他逃跑的路线都查不清楚,现在基本就指望着我给刑侦做的那几幅行凶者画像,但想靠这个抓住一名非法入境的杀手,就凭咱们局能指挥协查的那点警力,你也清楚有多困难。”

林边疆又对姜明远道,“现在,只能想办法从这个丘木木入手,不管怎样,都得把他身后的运毒团伙撬出来。”

“……”

“待会我一个人去问问他!”

姜明远忍了一忍,才没把“不合规定”几个字吐出来,而是问,“你有把握么?”

林边疆却蹬鼻子上脸的笑道:“把你那烟盒给我,再让我带几样东西进去,我就有把握。”

看守所的监室通常只有十多平米,房间内一半的位置是一截半米高的硬水泥通铺,上面垫着比纸厚不了多少的被褥,另一半则是犯人们日常活动的地方,这么一点小空间却常常要挤下十多甚至二十多个等待起诉或其他处置的犯人,吃喝拉撒成天混在一起,仅靠一扇小窗透气,所以房间连带楼道内都常常弥漫着一股压抑和焦躁。

但丘木木小聪所在的监室,位于监区一楼走廊尽头,这里软铺软枕空气稍好,毗邻看管值班室,是专门给有吸毒史却尚未生理脱毒、或有重案情节甚至判决下来要投送大监的人员准备的。

林边疆单独推门进去,那人正弓背朝里侧躺在房间内的床上,脚镣戴的齐整,是怕他毒瘾犯了自伤自残。林边疆先靠墙放下一个口袋,在径直走到那人床边坐下,递到那人面前一支燃着的烟,待他愣了半晌犹疑着伸手接过,才用彝语问了一句。

“你家在普托哪个乡?”

那人一愣,翻坐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眼眶边裹着纱布的陌生的警察,说到

“小巴乌。”

“那里啊……”林边疆低头想了想,又用彝语说“那里我没去过,但听说过,那附近的东乌乡我进去过,路不好走,要爬好高的一截山路,而且地不太好,土层太薄石头多,种不出好粮食,但我记得那有一条小河,水特别干净。”

“……”那人不接话,直勾勾的盯着林边疆。

林边疆却混不在意的接着说,“你家也种苞谷和洋芋?养了猪没有?”

“没有……”那人答道,并用彝语说,“家里没人照顾,没有劳力地也没种了……”

“所以你才出来打工?”林边疆边问边站起来,走到先前带进来口袋前,拿出一个瓶子往地上一摆。

“你接一趟货,他们给你多少?够不够你媳妇娃娃过日子?还有你吃白面的钱?”

“……”那人又开始低头装聋作哑

林边疆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拧开那玻璃瓶,往小塑料杯里倒出了一点,

“你手不摸刺,刺不会戳你。你为了白面在那个房子后面弄死了那么多人?你觉得等你到了先祖之地,你会变成什么?”

说着林边疆又走到那人跟前,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他,“你给他们灌下去的东西,听说还有点甜味,你要不要也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