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发生何事我并不知道,因我和玲珑姐姐站在屋外,皇贵妃和圣上都不需要人服侍,只不过过了一会儿,我估摸着喝碗汤的时间都不够,圣上便出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大步流星地走,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正好停在我面前。
我一愣,把头垂得更深了,恨不得埋到地底!
圣上一声轻笑,语气略显寡淡道:“何处寻来这么丑的宫女?曹德旺,你去内务府拨几个看得顺眼的宫女来装点一下皇贵妃的门面。”
圣上……果然不记得我了。
“不需要。”皇贵妃从殿内出来,凤眸冰冷,“本宫就喜欢丑的!”
我:“……”
我可以确信皇帝陛下和皇贵妃把气撒在我身上了!
圣上眯了眯眼,转身离开。
听说那夜宣了一位新选秀上来的答应,那位颇得盛宠,一夜便从答应升到了嫔位,圣上御赐“丽嫔”。
后面几天我一直观察皇贵妃的脸色,但皇贵妃该吃吃该睡睡,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的模样,委实奇怪。
夜里我与嬷嬷同睡一处,嬷嬷每夜会为我抹上玉露生肌膏,这膏药不知姑姑从何处寻来的,冰冰凉凉的抹上去舒服的很,这几日脸上的疹子淡了不少,心情也美丽了不少呢!
今天宁妃还夸我漂亮呢!
虽然皇贵妃紧接着来了一句:“你瞎么?”
我:“……”
皇贵妃嘴里这么说,但这几日她再也没有说我是丑女了!!!
我开心的哼着歌,任凭嬷嬷手指在我脸上飞快地涂抹,我脑海里一边想着皇贵妃今日依旧蓬乱的头发,其实皇贵妃睡姿一板一眼的,绝不乱动,怎么头发会乱成这样呢……一边懒洋洋的开口:“嬷嬷,宫里的、传言不能...尽信,要是皇、贵妃娘娘...真因掉一、一根头发...就处死谁....那我和玲、珑姐姐早...不知道、死了几百……”
在我脸上涂抹的手指突然停住。
我半睁开眼:“嬷……”后面的声音卡在喉头。
嬷嬷的脸色从未如此阴森可怕过。
她一张苍老的脸在惨败的月色下显得尤其阴森诡谲,就像话本里的黑山老妖,我心头一跳,寒毛全竖了起来:“嬷嬷你……怎么了……”
嬷嬷冷冷的看着我:“狮子会因为一时怜惜就放弃口中的猎物么?”
“嬷嬷你……吓到我了……”我耸肩,拼命往墙角里缩。
“不……不会!”嬷嬷紧紧握住我的双肩,墨色的、几乎没有一点眼白的双瞳紧紧盯着我,声音嘶哑如裂帛,“你为什么这么傻?!她都是骗你啊!你还为她说好话!我说了多少次叫你小心她、提防她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
“嬷、嬷……”我吓坏了,简直要哭给她看,“嬷嬷,我、我是若愚啊……”
嬷嬷仿佛被人定住了一般,盛怒而狰狞的脸闪过一丝迷茫,颓然地收回手,将玉露生肌膏收好,背过身去,淡淡道:“夜深了,小主睡吧。”
我:“……”
我紧紧抱住弱小又无助的自己,一口气还未喘匀,冷不防又听到嬷嬷说了句:“小主,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面圣那时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一僵,闷声道:“嬷嬷说的...是,若愚记住……了。”
等了许久嬷嬷没再说话,反而传来一阵比一阵嘹亮的呼噜声。
我翻过身,闷头藏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嬷嬷她是……太累了吧……
接下来几天,我都在暗中观察中。
皇帝陛下虽然与皇贵妃有些许不愉快,但后宫第一宠妃就是第一宠妃,皇上照样每周三次要去皇贵妃寝殿里,并且是雷打不动的月曜日(星期一)、水耀日(星期三)和金曜日(星期五)。
并且从不宣人伺候,圣上宿寝的三夜必须是灯火通明。
这也……太奇怪了。
我一旦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就浑身痒的难受。
就是心痒难耐。
皇上和皇贵妃整宿整宿干什么呢?就算皇上金/枪不倒……可我和玲珑姐姐隔日收拾时清清爽爽的,就仿佛圣上没来过似的,若是皇上只是单纯和皇贵妃谈论整宿的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理……
我不认为皇贵妃娘娘是个好的聊天对象!
那...她们在干什么呢……
似乎有人扯了扯我的衣角,我不耐地甩了去,必是桂公公,桂公公这人嘴上说着从未见过选秀进来当宫女的,便总是逗我,总是惹我生气了才罢手。
他又来扯我衣角,我皱了皱眉正要叫他住手,回头只见玲珑姐姐对我挤眉弄眼:你、不、要、命了吗?!!!
“你……是那个满脸麻子的宫女?”
是……是皇帝陛下的声音!
对了,今日是金曜日!往常我和玲珑姐姐都会避开的,但今日我想的太入神给忘了!
我顿时如遭雷击,腿先软了下去,跪在地上,响亮地磕了个头:“奴婢该死!奴……”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天咽不下去,我眼睁睁看着两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握住我的肩,强硬的带着我站起来,圣上好听的声音响在头顶,还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揶揄:“好不容易才看顺眼了一点,再可破了头,可就破相了啊。”
我囫囵被圣上扶起,脑子乱成一锅粥,霎时间忘记了谢恩,一抬头所有人的各色目光汇聚在我身上,曹公公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嬷嬷皱眉,桂公公呆楞住,玲珑姐姐脸色难看,穿过众人的视线……
皇贵妃娘娘一袭烈焰宫裙倚在殿前的柱上,一脸复杂的看着我。
我顿时浑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