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主是松了一口气,可龙一却听得心惊肉跳,不为别的,就因为冯真人嘴里的两个。
难道说桃红和柳绿暴露了,还是说在场另有它妖?
龙一不敢想,更不敢朝戏台上多望。他匆匆低下头,压低语声呵斥道,“死很容易,可选择怎么死却是很难。你若有心,就得燃烧热血,最起码,小黑在坟头祭拜的时候,会多撒几滴眼泪。”
听闻此言,原本奄奄一息的九儿挣扎着坐起身,一双灰蒙蒙的眼珠瞬间变得明亮起来。若细看,那一双眼底里燃起一丝火苗,虽然弱不禁风,可谁有敢否定下一秒会不会腾起万丈烈焰呢?
这一切龙一全看在眼里,可脸上却如平湖般宁静。他转过身把九儿护在身后,微微弯腰对着冯真人一拜。
“真人,小子虽然不知真人所说的另一个妖是何人,可小子却知眼前有一大妖就藏在真人眼皮之下,却不知真人信也不信?”
他说着话,眼神有意无意的朝着站在冯真人身后的徐府主扫视,显然是有意为之。
两人相距二十余步,说起来也不甚远,以龙一的本意,这会儿那徐府主本是惊弓之鸟,一定会露出马脚。
可扫视之后,不待冯真人搭话,那徐府主反而踏前半步,从冯真人肩头探头高呼。
“孽畜,如此之际还敢逞口舌之利?真人呐,你千万莫被谣言所惑。若不是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定会替真人手刃此妖。”
说完,他恶狠狠的瞪了龙一一眼,又转头对着冯真人谄媚一笑。
冯真人轻抚短髯,微微一笑道,“府主莫急,这小娃娃可不是妖。”
他说这话,脸上的笑容愈甚,只是目光却从龙一脸上移到了一隅。
龙一心中大惊,再也顾不上身后的九儿,转身对着台上的兰玉儿三人撇了撇嘴,这又转过身,对着冯真人稽首一拜,强自镇静道,“真人,你这笑非同寻常,莫非真被小子说中了。”
说话间,他扬起手中剑,有意无意的朝着徐府主空舞几次。
他这一舞,那徐府主果真如惊弓之鸟般再次躲在冯真人身后。
狠命的瞪了龙一一眼,又快速的回过头,对着冯真人拱手道,“真人,你看看,你看看这,这……”
话虽没说完,可其意自明。
冯真人笑而不语,手中拂尘轻摇,“小娃娃胡闹,当不得真,府主,莫慌。”
徐府主从冯真人身后探头又狠狠地瞅了龙一眼,神态自若了好多。
“真人,有你这句话我还担心个啥啊!只是,若让他就这么搅和了,岂不是把咱大夏的仙门不放在眼里?这要是传出去……,嘿……”
他越说越低,最后的干笑声似耳语,可毕竟冯真人还是听了个真切。
他哼了一声,却不是是怒还是威。
徐府主慌忙退后半步,俯身就拜。
“真人,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啊,这南屏容不得妖人作祟,若真人有难处,我倒是有一法,却不知……”
“嗯,说来听听!”冯真人抬手扶须,笑意盈盈。
徐府主一喜,上前垫足附耳低语,听得那冯真人频频点头,脸上笑容愈来愈甚。
笑谈间,徐府主心中大定,因为两人三言两语间已达成了一项交易。
这些年的官宦浮沉,徐府主最喜欢的就是交易了。因为只要有了交易,就会有妥协,而只要有了一次,那就回有无数次,徐府主太明白这个道理了。
原本以为真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徐府主收敛笑容,瞬间又恢复了冷峻的神色,指了指台上的龙一,高喊道,“孽障,果真是那妖狐的同伙,可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大模大样的伸手入怀,摸出一件物什,举过头顶,用力的扬了扬。
金色的晨曦从那物什上扫过,散发出一团和煦而又温暖的光芒。这四散的光芒扫过众人,让每一个人心头都温润无比,那颗悬着的心全都放了下来。
不用再看第二眼就知道这东西是一件神物。
这么些年,人们早已知道仙人的存在,不是因为亲眼见过,而是仙人总是会在人间一留下一星半点的仙物。
万年以前,人妖大战之时,每一件东西的出现,都会给人族带来无穷的期盼。
如今,仙物再现,虽然没了妖族之患,可那种期待却让无数双眼不敢再眨一下了。
就连身处徐府主几步之外的冯真人,也一下子失了镇静。
谁能想到穷乡僻壤的一个小小的府主,怎能有如此大的机缘呢?
不过真人就是与凡人不同,冯真人只不过眼神跳了一下,瞬间又恢复如常,甚至没有徐府主期待中的那么热切。
这样徐府主颇为惊奇,他强压激动,扭头小声问道,“真人,要不你给咱掌掌眼?”
嘴里这么说着,整个人却几不愿意的挣扎着把手中之物递了过来。
谁知那冯真人反而偏过头,摆着手,淡淡的笑着,“此乃仙缘,闲人莫沾,我就不看了吧!”
这一句让徐府主心凉了半截,他强自镇静,晃了晃手里的物什,高喊一声。
“真人的胸怀岂是我等凡人所比,也好,也好,今个就拿你来祭神笔。”
说话间,他忽而沉静如平湖,若不是手中一枝狼毫笔凌空作画,整个人似乎都要凭空消失。
这一切,龙一全看在眼里,若不是这些天,他一直在琢磨画骨仙法的妙用,真要被徐府主眼下的神态所震慑。
可惜,巧就巧在这些天,龙一也勤练不缀。只是一眼,他就看得出,徐府主眼下所用之术正是画骨仙术中最为神妙的仙法,成竹。
所谓成竹在胸,
画未成,竹已现。
龙一知道当徐府主抬手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没了阻拦的机会。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这叫九儿的狐狸就这么白白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