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德明又要了两瓶绍兴花雕,是一杯又一杯,他把黄酒当碧绿春了。就这样,我们是吃吃讲讲,讲讲再吃吃,三个多钟头,才把这一桌酒菜吃完。这时,饭店里只省下我们一桌了。最后,酒足饭饱的我们都因为酒而改变了脸的颜色。小黄的脸成了紫酱红,德明的脸像雪一样白。我的脸是什么颜色我不得而知,但肯定好看不到什么地方去。而大铭的脸色最好看,红光满面。
回家路上德明已是满口胡言乱语、奇谈怪论,分不清东西南北,幸亏有我和大铭架着。他虽酩酊大醉,但表现出来的却是满腔热血,心潮澎湃,万丈豪情。小黄舌头发硬,两腿发飘,东歪西倒,步子踉跄,好在还能自己走路。我思路还算清爽,却第一次体会到了头晕眼花、头重脚轻,腾云驾雾,肚皮翻江倒海,海伦讲我是个酒鬼有点过了。本来我自恃有外公的遗传,就是所谓的内因,但缺乏实践,也就是外因不足。酒鬼对我来说只是徒有虚名,其实我是不胜酒力,毫无海量可言。而大铭却像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这点小酒无奈于他,早就跟吴妈学出师了。
在农场,小黄什么活都卖力干,班长对他十分满意。
他在等待,坚信自己总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没多久,机会来了。那是在农忙“三抢”的时候,农场的几辆大型拖拉机不知是连日的超负荷运转,还是操作不当,都先后罢起了工。那正应了这句话,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农场机修队的那些人,只会做做保养,充其量也只能小修小补,碰到大问题,都是请上海拖拉机厂的老师傅来解决。现在是农忙,维修量特大。厂里传来了话,最快也要一星期后才能派人来。这星期正好轮到小黄的连队使用拖拉机,连长急得双脚跳,误了农时,就是误了他的政治前途。小黄找到了连长,问能不能让他看看这拖拉机。连长望着眼前这位来农场不到两个月的新职工,心里直打问号:这小子不会在瞎吹吧。不过,还是将信将疑地把他带到了场部。
机耕队长打量着这位毛小伙子,对连长说:“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啊,给我送来个白面书生(小黄人还没晒黑)?”
“让他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又不花你一分钱。”
小黄一上手,很快就找到了机械和电路故障的原因,另件坏了,他自己修(那些师傅也只会换换另件),自己加工。他又是车工,又是电焊,把那些机修师傅都傻了眼。他们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的这位新来的竟有如此的能耐。
只半天的功夫,瘫痪了的拖拉机都动了起来。机耕队长把话扔给了他的连长:“拖拉机你可以开走,这个小青年得留下!”
从那以后,小黄就再也没有种过地。除了做机修,他还开起了大卡车,跑运输。后来凡是场办工厂要引进新机器,场部都是派他去培训,学习操作和维修。这样,他也能经常到上海走走,比上海的小青工还实惠(工作称心)。不过,这多少也拖了他上调的后腿。
就这样,他在农场一直干到他母亲退休,才顶替进上海工厂。由于他技术好,加上他父母的关系,在厂里是如鱼得水,很快得到了重用。
周末他也经常跟他爸去青浦做“星期天”工程师,实际上就是凭自己的手艺外出兼职。后来,人家把他们介绍到了当时私人经济发源地的温州。在温州,他们的价值才得到了合理的体现。对他们的技术来说,那里才是广阔的天地。在那里,私人经济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他萌发了自己开公司,给自己打工,做老板的念头。
下海后,他开始做机械产品,他既做老板又跑外销,身兼数职。不久,他的产品打进了上海,后来又进入了香港,并进军欧洲市场。他常年在上海、温州和香港三地来回穿梭,忙的是不亦乐乎。当然,这年头忙就是好事。
他八五年结婚,次年有了一子。稍后又去香港定居。几年后,他太太又给他添了一个女儿。儿子中学还没毕业,就去了澳大利亚留学。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儿子学成后,回来帮他管理自己辛辛苦苦创立起来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