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几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女魔头……”越州城外的茶馆,台上的说书人正说得口沫横飞,讲那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女飞贼“雪娘子”。
“据说这位雪娘子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无论是什么男人见了她都要为之倾倒,多少人散尽家财想求见佳人一面都难。可惜……”说书先生捋一把胡子嘿嘿两声停下。
“可惜什么呀,你倒是接着讲讲!”听书的知道这老头又要卖关子,扔了几个铜钱到他的箱子里。
“可惜,小娘子遇人不淑,被薄情郎抛弃之后性情大变,化作各种模样专门玩弄男人的感情,江湖中不知有多少苦命鸳鸯被她从中挑唆破坏。而她每次抛弃一个男人,都会留下一朵干枯的玫瑰花。”茶馆的角落里坐着一位锦衣公子,他不似那群起哄的茶客,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听着。
江庭自京城回到越州,一路上听到很多江湖传言,眼下这个说书先生显然是个老江湖,说起书来一套一套,直叫人催着他再讲一段。
江庭听着说书喝完一盏茶,搁下银钱吩咐小厮,“走吧,莫要让父亲等得急了。”
小厮应了一声忙去茶馆外备好马车。“是,二公子。”江家二公子江庭,时年赴京赶考高中状元,此时衣锦还乡,正是光宗耀祖。小厮掀开马车的帘子,江庭在箱凳上一踩,回头望了望茶馆里说得眉飞色舞的先生,笑了一笑走进马车中。
江家老爷早早坐在堂上等儿子回来。江家世代书香门第,祖上曾出过两任丞相,一门清贵好不荣耀。可惜到了江老爷这一辈族中人才大不如从前,为官者三三两两,也都是些虚衔,实在不能与兴荣时候相比。有逞口舌之人奚落江家,说是后继无人。好在江老爷的小儿子争气,寒窗苦读多年,一朝高中,终于能扬眉吐气,不给祖宗蒙羞。
江老爷坐在八仙椅上坐得不安生,香茶添了两回,他喝得腹中饱胀,却还是捏着杯子不知觉地往肚子里灌。等了大半晌,江老爷终于耐不住性子,搁下茶杯朝旁边伺候的管事催道:“江林,你去巷子口瞧瞧,二少爷怎的还没到。”一旁站着的管事看着老爷喝了一杯又一杯茶水,笑得满脸褶子:“老爷莫急,小人这就去看看。”
江林是江家的大管事,跟着江老爷大半生,是看着少爷长大的。京城报了信回来说二少爷高中,他也很欢喜。想想老爷身边就剩这一子,大小姐嫁去京城,大少爷早年失踪多半是没了,整个江家也就指望着二少爷了。江林心中叹息,脚下步子还算稳健。穿过花厅刚走到门前,江林一推开大门就和急吼吼往里冲的人撞了个满怀。“哎哟!”他一把老骨头了,被这么一撞立马摔了个四脚朝天。
“瞧你莽撞的,还不去扶江伯起来!”锦衣公子站在门前眉头一皱,呵斥了小厮一句。同样被撞倒在地的小厮揉揉脑袋,赶忙起身去把江管家搀扶起来。“嘿嘿,江伯您没事儿吧?”
小厮叫苏护,江庭一声责备他赶紧去把老伯从地上搀起来。他一路上跟着二公子哪里都好,就是性子毛躁了些,这边急着进门就把老管事给撞着了。江林望见二少爷回家高兴得很,也不计较这小厮无礼,一手搭在苏护肩上一手引着江庭往内院走,“不碍事不碍事,快请二少爷进门,老爷正在堂上等着呢。”
江庭笑着朝江林一点头,回去给父亲请安。江老爷喜得又是哭又是笑,“我儿出息,好啊,好啊!”江家总算不至于破落下去,来日作了古他也有脸面去见地底下的老祖宗。江庭与父亲说完在京科考高中状元并得到皇帝赏识的一应事宜,依然跪地不起。
江老爷擦了擦眼泪亲自去扶儿子,江庭却推开他的手,认真磕了两个头,郑重道:“孩儿不孝,请父亲为孩儿退回徐家的亲事吧。”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苏护一路陪着公子,在京城遇到的事他最清楚。这会站在边上瞧着公子再瞧瞧老爷,生怕一个没注意老爷就把公子给打咯。江老爷有了些岁数,突然间听见一向孝顺有加的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怀疑自己耳背了,“你刚刚同我说什么?”
江林也愣住了,二少爷与徐家的亲事是从小定下的,少爷对此一直也没什么意见,两家的打算是等他科考完回来,不管如何先把婚事给办了,怎么这一回来少爷就要与徐三小姐退亲了?
江庭跪倒在地,仰起头,一字一句地再说了一遍,“孩儿不孝,请父亲为我退回徐家的亲事。”
刚中了状元就要退回娃娃亲,这事搁谁身上都要被骂一句过河拆桥,见异思迁,江老爷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到桌上,厉声呵斥:“孽障!你可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江庭跪得笔直,朝父亲道:“孩儿知道。”他一向孝顺,更不曾顶撞过父亲,江老爷一怒之下抄起手边的茶盏就往他身上砸去。亏得苏护眼疾手快,一把拽过二少爷,自己往他身前一挡。
瓷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片,脆脆的一声“当”响把江林吓得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