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娅依然坐在前面,背影对着他。
梦魇心里郁闷,想找一个人好好谈谈心,排解排解,可是同桌虽然是他的发小,但那男生是一个心思粗糙大大咧咧不谙世事的男孩,如果是踢足球,可能他俩还能够是知己。他抬头望了望薇娅的背影,那一刻,他真想倒在她的怀里,和她畅谈心事。
“我真该和她好好谈谈才是,谈谈理想和未来,谈谈人生规划。”
但是梦魇叹了一口气,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和薇娅单独好好谈一谈。这个校园里,尽管古木苍翠,花团锦簇,绿荫葱茏,但是四处都是人,无论是操场舞台背后的枫树林子,还是绿荫滴翠的游廊林荫道,还是雕栏画阁的雅致亭,到处都没有他俩单独的地盘。该让他怎么和她好好儿谈一谈心呢?不,其实他根本没有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和薇娅好好儿的谈一谈心。
“其实,梦里心里都是你!”
他真想站在空旷无人的幽谷里,高声大胆地歇斯底里地喊出这一句话来。
当然,这段时间里,薇娅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有先前的爽朗嬉笑,而是又恢复了她在古镇姑姑家的那般忧柔怯懦。她本以为她迈进了这所改变她命运的学校,她就会脱胎换骨,从容自信的去生活。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今天的烦恼却也是因为她走进这所学校而引起的,是的,她压根儿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遇上她命中最重要的那个男人。本以为她可以无忧无虑地度完三年高中生活,殊不知命运把玩笑开大了,这么早就让她饮了人间辛酸,尝了求而不得之苦。她不想笑,也不愿意再笑。她每一天都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他进进出出于教室,从她身畔而过回到座位,但是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如同他和她就是银河相隔一样,遥遥相对。
梦魇明显感觉到了薇娅的变化,她变得冷漠不喜言语,也不再用柔情似水的眼光独看他一眼。本来就因为成绩下滑,让他痛苦烦恼万分了,而如今薇娅又对他冷若冰霜,他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出来。“原来你靠近我,对我热情,竟是利用我。你为了学习成绩,才愿意对我施舍你那点温柔。这算什么呢?”
梦魇赌气,再也不理会薇娅的。“哼!你不理会我,我也不理会你!”
两个人都是如此的心境,胡思乱想着。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午后,刚好雨停之后,一道绚丽的彩虹由东边的天空从天而降。那彩虹一头垂在北山脚下,一头扎进南边玉绦河中。这玉绦河即是护城河,只不过这里已是城外了。彩虹的最主要部分十分得显眼清晰,赤橙黄绿青蓝紫,依次排开。
“天啦!你看,天上两条龙正在盘旋了!”
有人眼尖故作玄虚地惊叫起来。
大家一听这话,立忙放下手中的笔,朝东边的窗外望去。“哇塞,真漂亮!”有人啧啧地赞叹着。这可是今年入夏以来的第一道彩虹,且又这么清晰靓丽完整,真真壮观极了。为了更好地欣赏到彩虹,同学们你簇我拥,都往那窗户边挤去,三排大窗户都拥挤着人脑袋,有的人嫌看不清楚,直接离了教室,去教学楼前面的空地上瞧。教室里顿时嗡嗡嚷嚷,乱作一团,幸而这是自习课,班主任老师和代课老师都无一人来巡查的。
薇娅一见到彩虹,心里自是激动万分,早忘了那些不愉快,一心只想好好儿观赏彩虹,便也随众人,拼命往窗前探脑袋。
到是梦魇,异常的沉着冷静,不为之所动。
到还真像两条文才华丽的龙交尾盘旋在天空着哩,其壮观,简直要震撼人心。薇娅心里想着,不觉一阵欢喜,心里莫名地感动。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见彩虹,一想起彩虹,薇娅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她相信彩虹桥的背面一定住着梁山伯和祝英台,此刻,他俩正手牵着手,相互依偎着,朝着他们的教学楼笑了。
随着太阳渐渐地西移,彩虹也开始一点一点地变暗了起来。人群没有先前那般激动了,大家都收回了心,又开始步入枯燥乏味紧张的学习当中。
薇娅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刚一打开书,便愣住了。
“薇娅,我们以后能够保持点距离好吗?你不要再坐在我的前面扰乱我的心志好吗?梦魇。”
薇娅看着这个小小的纸条,不觉呆了,眼圈儿一红,鼻子一酸,由不得泪珠儿悄悄地滚落了下来。她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好好儿地痛苦一场,痛痛快快地,把这人世间的一切不如意,一切委屈都释放出来。可是,她不能哭,她只能哽咽着,逼自己强咽下泪水。她趁人不注意,偷偷儿地将小纸条揉搓成了一个碎蛋蛋,捏握在拳头里,又塞进黑粗布西裤兜里。这条西裤曾是姑姑用裁缝店里给客人做裤子剩下后的边角料裁剪做成。虽说布料稍微粗糙了点,但是款式新颖,配上那件她从县城菜市场边的步行街摊上淘来的廉价白衬衫,却是相得益彰,很适合她的气质。这一身,可是她最华丽的衣服了,当然她已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又读了近两年高中了,早已把个县城逛翻了个里里外外,自然是见了一点儿世面的,再不像刚进校园的那会儿,傻不愣登,虽然仍是手头拮据,寒酸了些,但她早已脱掉了那些补丁衣服,以及母亲从旧货摊上淘来的二手衣服了。
她突然间觉得这道彩虹是刻意出来嘲笑她的,它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才刻意出现在天空上,让她心里难过?连彩虹都不曾温柔了,看来,悲剧的结局是命中注定的。
薇娅心里既痛苦又慌乱。她浑然觉得自己的那颗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了,仿佛天塌地陷一般,她的世界一片黑暗,再也飞升不到光明中去。
她意乱情迷,痴痴傻傻地,辨不清东西南北。好不容易熬过了晚自习,她如同游魂一样回到了宿舍,面无表情,洗漱完毕,闷头就睡。
宿舍里的人也都学习了一整天,早已疲乏不堪,且她们素昔也都习惯了薇娅,没人会刻意去关注薇娅微妙的变化,只当她还和往常是一样的。
现在,薇娅闷头缩在被窝里,想死的心都有。她真想从这宿舍楼上跳下去,结束这万般痛苦。可她转思一想,这样可能会害了学校,甚至害了父母。她一想到她的母亲会因此发疯,她的父亲会更加的消沉酗酒,她便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夜辗转,她哭了一会又一会,一会儿脑子里展现着梁祝化蝶的悲壮,一会儿脑子里演绎着林黛玉葬花焚稿的绝望。她终是折磨了几时,才疲惫不堪睡去,梦里仍重复着那句话:“终是心里梦里都是你!”
第二天一早,薇娅早早地起了床,她收拾好一切,便向高二一班做了最后的沉沉的道别。她想了一夜,终于做出了一个最完美最大胆的决定:“她要调到文科班去就读。可能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