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拍了拍妇人的手，妇人的哭声小了些，只是止不住的抽噎。

其中最年长的一个老人拄着拐杖拱身说道：“我们都是赵天沟的亲人长辈。赵天沟生病，特意来照看一番。”

“赵家和睦友爱，真是好榜样。不过病人需要休养，来看望是好心，不要办了坏事。你们都安静一些才好。本官进去看看赵牢头，各位自便不要拘谨，我上门做客，不是做恶客。”莫令言笑眯眯的说着，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众人也很识相，一一告辞。

赵天沟这会儿已经迷迷糊糊认不清人。大夫都说听天由命，等着办丧事。赵妻抱着幼童站在床边哀哀哭泣。

莫令言找个凳子坐下，虽然赵天沟不能说话，人也不清醒，但是面子要做足。可不能刚进来就离开。还是要把时间坐够才行。王静拉着赵妻和幼童去客厅说话。

“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还不熟悉。衙门的事物都没有熟悉，拖到现在才来拜访，真是太失礼了，希望你们不要嫌弃。”王静亲切平和的致歉。

态度让赵妻安心不少。

自从知道换了县丞，还是一个挺有后台的人，赵妻心里七上八下，内心的苦实在是无法言表。瞅着王静的对待她的态度和眼神，赵妻总算觉得前路还有些许盼头。

赵妻语气带着谦恭，连连说道：“不嫌弃不嫌弃不嫌弃的。能来看我们家当家的都是大人的看中。就是我们当家的不中用，怕是要不好了。”

“这个家可要你撑着。你看看你儿子，多乖巧啊。不哭不闹的。识字吗？”王静笑着看向边上的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眨巴眼睛，像个小大人似得作揖行礼，声音干脆道，“见过夫人，夫人安好，小的叫赵石，读过《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今年十三岁了。”

虚岁十三，都还差半年才到。

看过这家人的资料，王静只笑眯眯的笑着点了点头。赵石红着脸，不知所措看着赵妻。

赵妻赶紧描补一下，“当家的倒下，只剩下孩子顶门立户，在外总是要给自己年龄上多加一两岁，孩子的心还是好的。请夫人见谅，孩子也不是故意谎报年龄。”

“孩子心好，又识文断字，还是个孝顺的，你以后有福的。如今衙门里还乱着，本来想着理顺当，月末才来拜访。今天恰逢赵牢头的大哥来衙门帮赵牢头签到。人要到了才能叫签到，别人签是不行的。我们今天来也是来通知一下。以后万万不能让人帮忙了。”王静目不转睛盯着赵妻。

赵妻脸色一白，大声辩解：“我们没有让人帮忙。当家的迷迷糊糊，清醒的时候都不能说一句话，哪能里让人帮忙签到。我一个妇道人家，照顾当家的，已经是忙不过来，衙门要签到这件事，我都不知道的。”

“不要着急。只是来通知一声，以后都不能帮忙签到。至于赵牢头这段时间，算是病假。工资照算，还有衙门的补贴。今天一起送来。月底就不要再去领了。还有下次要去领的话，赵牢头本人不能来的话，必须要带上赵牢头的户头还有衙门的发的身份牌，才能领钱。忘记带就得回家拿。拿钱的时候必须要签字画押，领走的钱财出了衙门，就算是少算了钱，衙门也不会补一份。所以在领钱的时候必须要数好。今天来就是通知一声，顺便把新的身份牌给你送来。”王静细细叮嘱。

赵妻激动得红了眼眶，眼泪跟着往下掉，内心却是安稳的。

自从赵天沟倒下，魑魅魍魉全跑出来欺负她家。今天也是来施压，让赵妻同意赵天沟把衙门的差事让出来给族里。族里帮忙安埋赵天沟。不然不让赵天沟走得时候不得安宁。

现在可好了！

有县丞和夫人来家里慰问，那些人必能老实一段时间。再有这衙门的撑腰，赵妻总算觉得自家不是无根的浮萍。

有了身份牌，还有户口文件这些东西做识别，族人怕是不好动手，家里的东西肯定能保得住了。

赵妻差点跪下来千恩万谢。

王静笑容和善，对着赵石说道：“小郎君一表人才，有章程没有？”

赵妻抹了抹眼泪笑了笑说道：“进了吏籍还有什么章程，能继承他爹的饭碗，我都要阿弥陀佛啦。我儿认识字，身体比以前好很多，牢房的差事肯定比他爹办得好。”

“现在在家做什么？”王静细细问道。

这回不用赵妻说话，赵石鞠躬回答：“在家无事帮着邻家小儿启蒙。”

家无横财，也无积蓄，还要吃药。靠着赵天沟的俸禄，将将够吃药。家里要吃饭，还得赵妻每日缝补浆洗，还要赵石帮补一下。赵石身体着实不够看，劳力没有还不能累着，帮着小儿启蒙，月钱不多，好歹是个进项，帮补生活。

王静对于赵石挺看好。

入了吏籍，世辈不得更改，没有在衙门有活，都改不了。这样还能有心思读书，真是算不错。

了解一通，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王静才起身要离开。赵妻和赵石送到胡同门外。直到马车看不见，回屋两母子抱头痛哭。总算是有底气，日后日子不会艰难。

马车上，王静把自己了解的信息告知丈夫。

莫令言摸摸下巴说道：“长公主的面子能给还是要给。给谁不是给呢？再说赵天沟家确实需要抬一把手，日子才能好过些。这月的月钱发下去，就让赵石来衙门顶替他爹干活。工钱只拿一半。工位总不能空着。”

觊觎的人多，谁知道被谁算计去。倒是赵石，年纪小，好好培养，能忠心于他最好。

再说丰家的事情，闹大之后打了长公主的脸，还是要识相的贴一些上去。以后的工作才好开展。总不能一直这么浑浑噩噩的打理下来。

路过酒楼，两口子在酒楼吃饱喝足，听半天戏才打道回府。

莫令言感慨：“气得比鸡早，幸好不用睡得比狗晚，中午就下值啦。不然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谁能想到，做官比读书还累。”

王静扑哧一笑。

“你还算好的。靠上爹娘有官做。你比你同窗好太多啦。”王静感慨道。

这年头确实拼爹拼得厉害。

莫令言摸摸脑袋，傻笑一会儿道：“我不止爹好，娘好，我还媳妇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