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在下,火把在上,火光映红了潘金莲和金瓶儿的脸,让她们原本细腻的皮肤,增添一抹火红的颜色,可是,现在的她们并不美,因为,恐惧已经让她们的脸变形,看起来颇显狰狞。
暗夜掌灯明,烛下摧花残。西门庆手里的马鞭,好有一丈来长,他挥舞着,咆哮着,好像一只要吃人的豹子。那马鞭抻直了就像一条细长的钢刀,每每挥舞,霹雳般的破空之声,都好像凄厉的惨叫声。
潘金莲和李瓶儿跪在地上,她们只是哀嚎着,哭泣着,那是好一阵的委屈,就好像她们每个人都是极冤枉的。
这时,潘金莲的脑袋低垂着,眼泪无助地流淌,眼睛里雾蒙蒙的,好像映入眼帘里的不是火把和灯笼,而是,升腾在自己心中的火焰,喷射出来,点燃了周围的一切。表面虚与委蛇,内心无比的愤怒和仇怨,使她的头有些发昏,发胀,甚至想发狂,可她的身体,还是颤抖着,瑟缩着,让她站不起来身子,抬不起来头。
西门庆骂累了,打累了,他坐在一张藤椅上,喘着粗气,不时,把目光扫向坐在旁边的吴月娥的脸上,吴月娥稳稳地坐在那里,看不出一丝情绪,她既不规劝,也不添火,就好像得道高僧入定一般。
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大夫人吴月娘的指示,而这吴月娘正所谓大家闺秀之貌,说起话来温文尔雅,和缓得像一道溪流,溪水潺潺,汩汩流淌,清浊明了,大义凛然,每每说话必有把握,叫你说不出一个“不”字。
为了不错过大夫人的每一句话,大家恨不得屏住呼吸去听,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
当下,除了火把烧劈木头的“噼啪声”,再无什么声响,使这人群拥挤的小院里,竟然显得格外寂静。火,静静地燃烧,忽而,松油的香味飘来,辣伤了小厮的眼睛,他连忙伸手揉了揉,立刻恢复平常摸样,显得严肃而认真,就好像,摩挲一下眼睛是一种罪过,是对主人威严的亵渎,只有用最快的速度纠正自己,才能赎罪。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是担心错过了什么精彩的故事。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这种沉默下的寂静,就好像炸雷劈响前的那一刻等待,每个人心里都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听到震耳欲聋的轰轰声。
不用去看,视乎也能感觉到那群人的嘴脸,他们一定是幸灾乐祸的样子,要么嘀嘀咕咕,要么装作一脸同情,还总有一群人,他们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的脸都是冷肃的,甚至是漠不关心的,可他们的心里却一定是期盼的,期盼看到他们想看到的,比如,一场皮开肉绽的鞭笞,一场“悲天悯人”的哀嚎,一场痛痛快快的揭底大战。
恨死这些看热闹的人,可现在的潘金莲,竟没有一丝底气去和人争吵,因为她的心已经被心灵和思想的枷锁束缚,她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失去勇气。面对现在这样的苦果,她不是没考虑过,可每当她孤枕难眠、辗转反侧的时候,情欲的爆发总会让她欲火焚身,而不能自已。
事已至此,她脑子正在飞速运转,想着主意,可,她怎么也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掩盖那两件物证。
“如果实在不行,我就说是她栽赃我。就算西门庆打死我,我也不松口,倒要让你跟着好看!”潘金莲好像想到了主意,她咬了咬牙,狞瞥了一眼李瓶儿。
李瓶儿余光感受到了潘金莲的敌意,她心中一动,也开始琢磨万全之策。
见大夫人不说话,西门庆抖了抖肩膀,又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