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两张透明的画片重叠在一起,只是画片上的画是活的,能看到彼此。
永夜之地彻底穿过了埃及,虚无与黑暗也彻底穿过了希腊。
处于它们包围保护中的世界,世界中的神,在这一刻见面了。通过他们的权柄,通过他们所代言的相似的事物与规则,看见了彼此。
于是奥林匹斯看见了赫里奥波里斯。
正在失去力量的拉看见了宝座上的宙斯。
阿波罗看见了太阳船,托特看见了雅典娜,哈迪斯看见了雅卢,赫努姆看见了波塞冬……
这样的相见只是一瞬。浮光掠影,惊鸿一瞥。
下一刻,对方的画面就突兀消失。
那种两个世界交叠、摩擦,让天地万物都震颤的异象,就像它的降临一般突然地,消失了。
世界交叠的影响散去,两个世界的神开始找回力量。
他们压抑着心中的震惊和恐惧,定了定神,正准备行动——
却突然天崩地裂的巨响传来,在希腊世界的南部边缘——不是永夜之地边缘,而是永夜之地包裹中的南部大洋的边缘——一个新的天空出现,撞碎了希腊的天空,自己也碎裂;一个新的海洋出现,冲击了希腊的海洋,掀起通天之墙一般的巨浪!
巨浪的那一侧,沙漠包围中的绿洲,与希腊的山海同时巨震!奥林匹斯山上的希腊诸神极目远眺,都从那撞碎的天空和海洋对面,看到了刚刚惊鸿一瞥的,另一个世界。
而赫里奥波里斯,集中于会场的埃及众神,也极目远眺,在那北方的绿洲沙漠之外,看到了同样撞碎的天空和海洋,以及刚刚打过照面的,另一个神系。
两个世界的交叠结束了。
两个世界的融合开始了!
世界的交叠是同一空间的不同维度。现在,两个世界的维度也要趋于同一。
原因,就是两个世界已经在它们边缘的某个点,事实上接触,真正地打通了。
因埃及魔神杀死了希腊死神而联系在一起,被跨越两个世界的,拥有创世位格的阿图姆击穿,又被两个世界的创世神倾力稳住的,孕育塔纳托斯重生的通道世界,将希腊和埃及真正连接起来。
本是不同维度,即使偶然相遇也应交错而过的两个世界,因此无法再交错,无法再分开。
它们互相影响,维度趋同,开始相互融合。
真正的融合。
物理上,法则上,都被迫融合。
而维度趋同之时,之前那种交叠、穿过,仅仅是互相震动的影响,就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碰撞,天空大地海洋幽冥的碰撞!
希腊的南部天空被撞碎,与同样破碎的埃及北部天空拼在一起,结合处撕裂出一道狰狞的天隙。
下方,希腊南端的海洋,与埃及北端的海洋汹涌激荡,海水冲天而起,冲进那道狰狞天隙,在两个世界之间拉起了一道水幕,一道横亘世界东西,自下而上倒流的,无边的瀑布之墙!
再下方,希腊的黑暗、冥界和地狱,与埃及的地底轰然相撞,哈迪斯神宫倒塌,塔尔塔洛斯迷宫损坏,埃及地底快要恢复完全的,山一般的阿波普魔躯都因此翻滚了几圈。
而这样名副其实的天崩地裂,还不是最恐怖。
更加恐怖的,是两个世界的外围,保护两个世界的永夜之地与黑暗虚无的融合!
与它们内部包围保护的世界不同。内部的天空大地海洋幽冥,没有完全重叠,还有一条界限。界限处形成通天水幕的世界墙,分隔两边,使两边各自的规则与空间还能保持一定的独立与完整。
但永夜之地与黑暗虚无,它们已经完全穿过彼此,互相重叠,合为一体地保护着融合后的希腊-埃及世界。
于是永夜之地弥漫浓灰,黑暗虚无被夜空笼罩。在以塔纳托斯为中心的通道世界创生稳定之后,永夜之地与黑暗虚无便突然在内部冲撞起来,两个世界的创世力量狂暴而蛮横地维持着自我的规则,抹杀着对方的规则,无数创世之力的乱流左冲右突,有的散溢于虚空,有的侵蚀着它们保护的世界,带走天空大地,带走海洋沙漠,带走风云空气……有形的物质被它们包裹,无形的空间也被它们包裹,从世界撕裂,抛入虚空。整个希腊-埃及上至天空下至深渊,左右至大地海洋边缘,都在不断地被撕下物质,撕下空间,抛入虚空,再不回来。
而其中被撕裂最为严重的,便是希腊的东南部,腓尼基地区,与埃及的东北部,西奈半岛边缘。
这一段狭长的土地,本就处于两个世界融合时的交界,在希腊南端与埃及北端碰撞,撕开天隙,海水倒流拉起世界墙的时候,这里的土地便生生撞在一起,撞出去一大块,连同它头顶的天空,连同它脚下的幽冥,连同它上面的河流,连同河流流入的一片海洋,一起撞出去,然后被永夜之地与黑暗虚无的创世之力乱流裹挟,抛离希腊-埃及世界,抛入虚空。
抛离希腊-埃及世界的这一块土地,因为有永夜之地与黑暗虚无的创世之力包裹,所以能在虚空中存在,或者说它被动地辟开了虚空,自己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虚空无所谓无,也无所谓时间。这个独立小世界在虚空中飘了不知多久,终于被一个流浪在虚空中的意志感应到了。
这意志本是某个遥远世界中的神。它的世界毁灭了,它飘零而出,到现在已经十分虚弱,没有任何实体。只凭周遭自带的最后一缕创世神力保护,流浪于虚空。
它感应到了这个独立的,无主的小世界,感应到了保护小世界的,对他来说已经算丰沛的创世力量。
它贪婪地靠近过去,进入这个小世界,占领了这个小世界。
占领过程异常轻松。无主的小世界没有任何完整意志,它就是唯一的完整意志。它没有受到任何反抗。
只有那保护世界的创世力量中,残留着一些……味道,似乎是某个更广大世界的,创世神的味道。
它体会着,改变着。让自己适应这个小世界,也把这个小世界改造为完全属于自己。
就这样又过去不知多久,它终于完全掌握了这个小世界。
祂成了这个小世界唯一的神。
祂开始行走。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祂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然后,祂说:
“要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