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走了。”江芷兰摸摸杨慕的脸颊，站起身。“我还会再来看你的，你也要快点好起来。”本来江芷兰想晚上留在这里陪这个女孩，不过被婉拒了。

“谢谢你。”病床上的女孩轻声说道。

“没事的。总得有人照顾新人嘛。你比我妹妹可省心多了。”江芷兰没所谓地笑笑，掩上房门。

杨慕盯着房门出神片刻。

这里作为一间病房堪称豪华。

床又大又软，两侧摆着书柜和小几；墙壁被刷成米黄色和淡绿色，上头的架子上蹲着几盆铃兰和吊兰。

抛却一旁挂吊瓶的铁钩，没人会以为这是一间病房吧？

舒适，温馨，可杨慕只觉得疼痛。

卧得半边身子麻了，就翻个身换另一边，当后背碰到床垫的时候，撕裂般的疼痛吓了她一跳。

“......”杨慕紧了紧身上的空调被，小身子蜷成一团，把脑袋缩在里面，柔软的触感使得她不由自主地用脸蹭了蹭。

这一刻，她忆起了那已渐渐褪色的时光。

体弱多病的杨慕是医院的常客。而她恰恰就非常非常讨厌医院的各种东西——惨白的灯光，尖利的针头，刺鼻的消毒水，和压抑地过分的气氛。

是的，哪怕那么候诊的人群吵闹着，一群白大褂的人宽慰着，一切都是那么压抑。

她讨厌那些到恐惧的地步。

不过那时候有江月白陪着她。

去医院会牵着她的手；她有些晕针，也怕流血，江月白就捂住她的眼睛，一边说着“不疼”一边捏她的脸以分散注意力；哪怕是她躺在病床上，江月白也常常会叫着闹着请假来陪她。

不过，现在......

她终于再次清楚地认识到，原来她是如此孤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江月白一家接受她。

杨慕张了张嘴，却只是低低□□了几声。

天渐渐黑了，外面的雨还在下，大概已经积得挺深了吧？杨慕睡不着，便打开了对面墙上的电视，侧着身听着那不高的音调。

“油猴们的体重只有黑猩猩的六分之一，但它们勇敢无畏——公油猴们勇敢地冲在前面，保护它们的家人......”

天黑了，伴着小小的空间里电视的微光和响声，少女沉沉睡去。

......

江芷兰其实很纠结——想回宿舍却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妹妹。她漫无目的地撑伞在路旁树丛间散步，江牧笛的脸浮现脑海。

一直以来都是对敌人的仇恨和对妹妹的珍视支撑着她。无论是深夜对着训练过后一身的伤痕悸哭，还是晴雨之间日复一日的苦痛。

可如今，江芷兰却迷茫了。

她已经费劲全力去保护妹妹了呀？拼命到自己疲惫不堪，痛苦难耐。为什么她反而不领情？江芷兰想不明白。

明明是正处大好年华的姑娘，明明本该有幸福美好的人生......

......那个女孩不也是吗？她心头蓦地浮上杨慕那双悲怆而绝望的眸子。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悲伤到令人心惊，绝望到生无可恋，仿佛下一秒就将从高楼落下。

不，不止那个女孩。江芷兰想起秦烨伏在案上疲惫的睡颜，想起李莉莉当初碧蓝眸中的赤红，想起路凭风惊弓之鸟般的惶恐，想起宁柠故作坚强的笑容。

还有那一具具裹着白布的尸体，或是一位位痛哭流涕的家属。

一个个破碎的家庭让她们负起了这份沉重的担子，不管其肩膀多瘦弱柔嫩，不管其满脸泪水，满身伤痕。

这是对的吗？

不知道，但别无他法。

该怎么结束这一场噩梦？

只有将敌人消灭殆尽。

都是你们，都是塞壬......江芷兰眼底涌起一股恨意。

......

此时，路凭风正和李莉莉躺在宿舍大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哦，有一搭没一搭说的是路凭风。

“李莉莉仙贝——”

“叫我莉莉就知道好。李莉莉仙贝虽然听着让人心花怒放但有些听起来拘谨。”

“......好。莉莉是为什么来的这里呢？”

“嗯？你想知道？”

“不，不愿意说也没事......如果冒犯到你了我很抱歉。”

“这有什么——”李莉莉在床上滚了一滚，把被子卷到自己身上，“我妈妈是华人，在米国搞研究的时候顺便搞上了我爸，后来粽国这边出了事，我们就回来了。”

“米国那边有......”

“有，不过很少，而且那边的海军也比这边强了不少，形式没这么严峻——哦，这边形式也没你想得那么严峻。”李莉莉说着，侧过身看了一眼路凭风，碧蓝的眸子在阴暗的房间中泛着微光。

“能瞒住的事都不算事。”

“啊？”

“你肯定会好奇，为什么这么大的事，都死了不少人了，为什么外界也没见什么端倪吧？”

“因为这个事情容易闹大又还没闹大——啊！粽国语还真有趣。”

“我只告诉你一个，你不要乱说喔。”李莉莉放低了声音。“外面的人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