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松了口气,后来听说三伯娘让他去医院价检查,三伯还以自己身体不错,不去检查浪费钱,二人意见相左发生了口角,吵了一架。
吵的那一架愈演愈烈,黄爷爷去劝架的时候,强行拉着一直说自己身体肯定不错,还要去喂鸭子饲料的黄三伯,给他检查了一下情况,最后摸不准,让他去医院,他们这才去医院看了看。
黄晌记得,黄三伯还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院来着,那时候大人们脸色都不太好,但是都没给她这个小辈说。
后来,他就回来了,她见着黄三伯跟平时一样,便认为没什么事来着,抛之脑后了。
再然后就是黄鸣堂哥来偷她的枇杷了,她还去告状,三伯便给她炒了一盘闻味道就令人流口水的小煎鸭来着。
这时候听爷爷这么说,黄晌想起了那时候大家的反常,免不得心里一个“咯噔”,问道:“三伯,他怎么了吗?”
说到这里了,黄爷爷却沉默了。
黄奶奶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问黄爷爷,道:“三娃是个可怜的,还没到四十,正是大好的年纪,怎么就得了那种病?”
黄晌一听奶奶这么说,也有些急道:“三伯究竟怎么了?”
黄爷爷又喝了一口酒,不知是酒太烈,还是压抑的情绪过多,眼眶都有点红了,道:“你三伯,得了脑瘤。本来打算开刀做手术的,但是做手术风险大,怕上了手术台,就下不来了。”
黄晌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黄爷爷又道:“而且做了手术,他遭了罪,只怕也是时日不多了。”
他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本来吧,不打算告诉他的,一家人背地里凑钱,想要给他做手术,至少让他多活几年。可是,你三伯不知咋的就晓得了,怎么也不愿意做手术了,说什么,要把钱留给你堂姐堂哥读书、成家立业用,还要留点来孝敬我们,和给他最对不起的妻子以后改嫁用的。”
说到这,黄爷爷轻擦了一下湿润的眼眶,对着黄晌道:“以后,好好对待你三伯,他,时间不多了。”
黄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晚饭,上床睡觉的。她的身体被本能操控着,干着平日该做的事,灵魂却已经飞往了别处。
她回忆起了最初对于三伯的印象,那时候他真的是一个很凶的人,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
小时候有一次午休时间经过他家门前,被眼尖的他发现了,黄晌就在田埂中间站着被骂了一顿,等他骂完了,她打算继续去玩,发现她意图的三伯都被气笑了,直说她将他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了,一点不把他放在眼里。
那时候为什么三伯要说她呢,现在回想起来才突然明白,那时候大夏天正午,她睡不着,打着赤脚能去转一座又一座山,大太阳底下暴晒,能不中暑吗?
黄晌上学前班的时候,刚入学,很兴奋,带回了两只铅笔,做完了作业就不知道把其中一只铅笔放哪里了,找了半天没见到,气恼的她将火气发在了一旁打盹的黄奶奶身上。
黄三伯过来送鸭蛋,正好逮住她的“恶行”,骂她不知道尊老爱幼是什么,不明白自己是奶奶带大的一个没人要的娃,还说她想发火就发火,随意把人当做发泄桶的行为要不得。
然后在竹椅缝里将她的铅笔找了回来,原来这铅笔一直在那,在眼睛死角处,她才没能发现。她后来回忆起来,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无理取闹的厉害,以及觉得无地自容,不再敢理直气壮的对上无情拆穿她的黄三伯。
黄三伯脾气火爆,总是教育不听话的黄鸣堂哥,但是从没有对她动过手,说他不敢动手打除自己子女以外的人也好,还是说他对黄晌这个侄女外人不上心也罢,就平日里的点点滴滴,细细算下来,其实他尽了许多原本该是黄晌父亲黄正启的责任。
黄晌心绪不宁,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又一个人生的陌生领域——生老病死。
一个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人,突然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往后的日子里,没有那个人的笑,那个人的哭,那个人的一举一动,那个人只活在人们的回忆里,最终被淡忘掉。
她恍然大悟般意识到,她将再也看不到黄三伯了,这一刻,她感觉到了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