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以后，周薇没再来找过易意，倒是乔西子，一个多月来打着补习的幌子贴近她，美其名曰弥补她上次临阵脱逃的过失。

易意找的暑假工在桥上的一个路边夜宵店里，一家开了十多年的夫妻档。

炒菜的锅子交给雇的师傅，给的工资却不高，在Y市这个挥金如土的地方，月薪四五千，资历深的不愿意接手，资历浅的干不长久，厨子不停地在换，味道也时好时坏，所以过来的大部分熟客都不点炒菜。

这些老板娘不在意，菜单上有炒菜类，可他们不靠炒菜赚钱，一锅十几年配方不变的秘制卤水，才是让他们在重围的夜市里站稳脚跟的诀窍。

易意的打工时间是每天下午四点半到凌晨三点，店里七点准时开门营业，天黑之前基本都是洗菜，剪鸡爪，刷虾，切小料的准备工作，这些小活她可以一直坐着干完，因为到了夜里九点，来吃晚饭和夜宵的人开始络绎不绝，点单，上菜，撤碟，擦桌子，很少有歇脚的时候。

十点半以后，门口不大的地方还可以多加两张圆桌，这么些年，这一带的城管老板娘结识不少，碰上了时不时地塞一两包好烟，问一句：“吃了没？”，回一句：“早吃了。”晚了店里再把桌子摆到路边，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管。

加桌的原因，有时候是屋里坐不下。出来宵夜的大多是男人们，屁股粘椅子上似的，坐下就不走了。顶着家庭大半生活压力的男人凑都一块儿，总有说不完的辛酸道不完的苦楚，点两瓶冰啤喝开，他们能说上一宿。

易意停下来的时候，就到柜台后站着，老板娘信任她，把收银的活交她手里，自己到后厨看两眼，和老板埋怨几句不顺心，她听他们吹吹牛，偶尔笑一笑。

也有的是一些客人不喜欢闷在空调房里，就爱坐外边儿吹夜风，漫无目的地看散步的居民经过，用手扒虾子，就着桌脚下萦绕的蚊香，吃口热气逼人的卤味，爽快地流一身汗。

这样的工作不轻松，尤其最近炎暑，好几个阿姨身体熬不住接连提出辞职，店里一直都缺人手，门上的招聘广告还是易意去文印店打出来贴上的。

老板娘答应她如果两个月全勤，一个小时可以给她多加四块钱，也就是十四块，易意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在夜宵店里打工让她黑夜白天几乎完全颠倒，易意凌晨下班，只能白天睡觉，易磊在隔壁房间通宵打游戏，作息和她基本一致。

她中午睡醒了去菜场买一些新鲜蔬菜给自己和易磊做个饭，吃完午饭再睡一觉，四点半之前提前把晚饭吃好，然后就可以去店里。

乔西子知道她家住哪儿以后缠了很久，她才答应腾出午睡的两个小时给乔西子补习，三周，补课费收她一小时十块。

暑期快结束的时候，易意给自己算了一笔账，除去借乔西子的五百和下学年的学杂费，资料书，补课费，她卡里还能余个三四千。而且高二开始，奖学金和助学金都会步步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