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直抬起头瞄了小黑一眼，看他欲言又止的，压低声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遮遮掩掩作甚？”
小黑咬咬牙，“我让兄弟们打听了一下，说今天傍晚的时候，七妹在东街和人打架……”
“和谁？”
“说是云雾之都的人。”
“好呀！”王正直说着就猛烈地拍了一下桌子，气得眉头都在抖动，“姚二爷果真是厉害啊，连我的宝贝外孙女他都敢掳走？当我王正直死了不成？”
许姑是个明白人，这古董界，能称得上爷的也就是官、姚、甄三家了，这三家不仅是行业的鉴宝大家，做的生意几乎是垄断了整个古董行当，是有这绝对的话语权和人力财力。她就是一个卖串儿的小商贩，一听到这事跟姚家有关，立即心里便紧了紧。
站起身，轻轻说道：“王爷，该带到的话我都带到了，您看我那个小摊子还没收……”
颔首点头，王正直敛气道：“许姑，你这个人情王某人先收下，来日再报。你先忙，我这边就不送了。”
呼出一口气，许姑点头便匆匆离开这王家的老宅。
“王爷古董店”的牌匾在鹅黄色的小灯泡照射下，有一种莫名的威严，“这相安无事的西街和东街，难不成要乱了吗？”许姑念念有词，叹息一声，加快了脚步，走入到黑夜中去。
官爷，姚二爷，甄三爷，这名讳不是随便乱叫的，意旨官家，姚家，甄家的当家人，更是整个古董行当的三大家族的领头者，被称为“古董三杰”。什么个意思呢，举个例子，如果你的是真宝贝，只要有这三家任何一家说你的宝贝是赝品，基本上就等于判了死刑，没有任何价值。相反，若你的宝贝就算是个高仿赝品，古董三杰之一肯定之，那你就等着发大财。
每一行都有自己的保佑神，这三个人便是古董行当的保护神，连国家的珍贵文物好多都是出自这三个人掌眼首肯的。这三家，除了官家不轻易出面，十分神秘以外，当属姚家了。姚二爷是个心气高的，财大气粗，名下的生意更是做的风生水起，文殊道上几乎有一半的古董店都是姚家开的，足以见其影响力。
当王正直和小黑站在西式风格浓厚的姚家别墅时，姚二爷正戴着橡胶手套，拿着放大镜认认真真地在观察着才入手的白玉瓷器。“谁？”他继续在仔细侦查着，不放过瓷器的每一处纹路。
“回老爷，是个生面孔，一老一少，老那个说叫王正直，一直嚷嚷着要见您。”管家低头回答着，专心地观察着自己主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王正直？”姚二爷停下手中的动作，仿佛是在回忆里翻腾一阵，才缓缓反应过来，“他竟然来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姚二爷认识此人，管家立即心领神会，低着头倒退到书房门口，缓缓下了楼。
当管家把王正直领到书房的时候，姚二爷已经摘掉眼镜，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透过玻璃的反光观察着只身一人的王正直。这糟老头子还是以前那副模样，瘦得跟个猴子一样，一双小眼睛却十分有神。“王正直，你看你都有白头发了。”
这是作为老相识的开场白，正在上茶的管家微微一震，想不到老爷还认识这个不起眼的老者。
王正直没有马上答话，端起盛茶的茶盏眯着眼瞧着，“我记得以前我们光着膀子喝茶的时候，我给你盛的可是官窑唐器，怎么，你姚二爷这些年，混得还不如以前了？”
“管家！”姚二爷语带责难，管家吓得腿都软了，立即上前颤声道：“王爷请息怒，是小的不长眼不长心，我立即去换！”
“不用了！”姚二爷转身，脸上带着浅浅的客套笑意，“把我柜子里的红龙钧窑茶具拿出来，我亲自给王爷斟茶！”
管家被吓得楞在那里，要知道这钧窑瓷器可是行内人说的“市场有价钧无价”，红龙是指古代皇帝御用之物，不管是色泽还是工艺，都是老爷爱不释手的宝贝。如今竟然拿出来给一个粗野老头饮用，不免让管家对这个老头多了几分的猜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老爷。”
管家很快就取了出来，王正直始终不说话，他当然知道那小小的一个茶器是价值连城的，眼睛眨也不眨，等着姚二爷亲自给他端来热腾腾的茶水。
王正直笑了笑，“这杯茶，我受得起！”
管家这才退了出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汗涔涔。
这个书房，不简单啊，可以说是半个博物馆了，墙上挂着的字画，桌上摆放的瓷器，连茶几上的石头都是北魏的金文石碑。这个老头，这日子，果真是过得舒服啊。
“老王，多少年了，快有四十年了吧，我以为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见到你了。”姚二爷首先打破沉默。
“要不是为了我外孙女，我也不会来打扰你姚二爷的好梦！”王正直说话还是很冲，不留一点情面。
早已经习以为常的姚二爷抬抬头，“你外孙女？对对对，我之前听官大哥提到过，你有一个聪慧过人的外孙女，怎么？世侄女没有跟你一起来？”
提到官大爷，王正直便一肚子气，“呼”的站起来，“姚老二，这么晚了你以为我是来跟你叙旧的吗？我直说吧，你孙子把我外孙女抓起来了，我今天拉下老脸，也悔了那句当初老死不相往来的话，亲自来问你一句，你可还记得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姚二爷眉头一抬，对方是个直性子，但他却是个心思缜密的，已经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管家。”
一直守在外面的管家推门而进，“是，老爷。”
“小少爷在哪里？”
“啊？”
“给他打电话，让他，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
姚二爷的话不带任何的情感，却有种威慑人的压迫力。
很明显，他是在示威。
王正直叹叹气，想不到啊想不到，曾经跟在自己身后鞍前马后的小子，已经是一家之主，可以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了。
时间催人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