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领风骚的当然是恶来。
还有子启、箕子这些反对派。
就连恶来带回的那五百飞龙骑也来了。
甚至还有帝都的部分市民。
整个王殿济济一堂,堪称举国动议。
与会者从殿内直排到殿外的回廊里。
台阶上、庭柱边、盆栽旁密密匝匝站满了人。
这与其说是一场朝议,更不如说是战前誓师。
事到如今,任何计策都已经失去意义。
只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战,才能决定天道归属。
最后,帝辛走下王座,穿过王殿里簇拥的人群,来到殿外的台阶上,以最饱满的血性、面向众人做了最后的演讲。
听者落泪、闻者怆然。
虽然气氛有些冷清、有些悲伤,但仍然不失宏大。
这就是悲壮。
一股恢弘的气势正随着帝辛的演讲缓缓升起,仿佛在无数人中间开始有东西燃烧起来。
每个人的血都开始沸腾。
不知有谁喊了一声“大商万岁!”
接着有更多人喊起来,最后形成整齐划一的呐喊。
这呐喊,就是决战的意志、冲锋的号角。
集结在帝都城郊的三万余士兵也听见了这种呐喊。
他们听不太清内容,但隐隐感觉正有无穷的斗志传递过来。
这稍稍缓解了他们的紧张。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
虽然以前有过军事训练、或者号称正规的训练,但仍然算得上是乌合之众。
如果姬发那边的乌合之众战力为7,那么这些人的战力恐怕不超过5。
这不仅仅是士兵质量的问题,还有数量层面上的考量。
朝歌这边的军队才三万出头,而姬发那边,足足有七万大军!
王殿里。
恶来、费忠还围在王座边。
“唉,最后时刻,能为孤分忧的,还是二位啊。”
“大王勿忧。接下来就交给我。有我在,姬发踏不进朝歌的城门!”
“大王一定要保重啊。”
帝辛只将最忠诚的人留在最后,就是想要研究真正的战法。
当然,更多的是给恶来鼓劲打气。
“恶来,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
“大王,此战就是决战,且敌人两倍于我,非常之战也!”
“大将军,别说那么深奥的兵家奥义了。通俗点,是不是比我去江淮征收渔盐税收还难?”
“大费说得高明啊!”
三人都大笑起来。
“大王,这一战,看似姬发兵势浩大,但却不是必胜之师!”
“大将军所言甚是!姬发小儿虽然一路连胜,但是却没有遇到大将军!况且,敌兵已疲。朝歌是我们的主场!”
“大费虽然有些目中无人,但说出了我们的几点优势:
“其一,姬发兵,远道而来,补给是个问题。此谓根基不牢。
“其二,姬发是反贼,即使他们再逞口舌之利,也改变不了他们谋反的事实。此谓不义之兵。
“其三,姬发兵内派系复杂,各自为政。看似庞然大物,实则貌合神离。此谓战力内耗。
“而反观我朝歌大军,发自本土、捍卫天子、同仇敌忾,补给、正义、斗志,都远胜敌军!
“这一战,乃是五五开。”
大战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单是恶来为帅,都足以提升守军数倍战力。
不过,恶来偏偏没有说朝歌军队的构成。恐怕他心里清楚,也不愿说出来吧。他知道,这个时候,信心是多么重要!
信心是很奇妙的东西,可以盘活一局死棋,也能挫败一场胜局。
帝辛和费忠也没有说破。
有些事情,保持默契就可以了,仅仅是不说出来,都能起到压制的效果。
恶来的看法与帝辛一致。
他们占据了正义、斗志、和气势。
至于结果,就去拼一拼吧!
“恶来,作为孤最锋利的剑锋,去收割属于你的荣耀吧!让那些反贼小人们看看,大商的神剑有多锋利!”
恶来出发了。
王殿里还有帝辛和费忠。
帝辛的语气很冷静,但费忠能体会到其中散发的明显的不安和紧张。
“大费,孤刚刚没有展现脆弱的一面,就是不要让恶来损失一点点锐气。孤知道,这一战非常凶险。”
“大王,有件事臣很疑惑。为何同意微子去谈判?还有释放箕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难道大王真的看不穿子启毫无立场的自保策略吗?他这一去,恐怕就不会回来了。”
“是啊,不会回来了。”
“”
“我怎能不知?孤这位大哥一直想要王座,也配合身边的阴谋家搞了一些事情。但是,孤却没有让他因此付出应有的代价。为何?同是先王子孙,岂能互相加害?孤已经有了王座,只想让王兄当个闲王。王兄其实也没有真想置孤于死地。他的心情,孤能理解,但是身为天子,孤也无能为力。或许,孤没有让王兄为他的罪恶付出代价,也是一种错误吧。这样他就知道生活不易。罢了,都已经发生了。希望他能得以保全吧。”
“大王难道是”
费忠的脸色突然惊恐起来。
“不错,孤就是那个意思。”帝辛慨然道,“孤也没有想到,我大商,竟要以这等方式得以延续!以最耻辱的方式!武庚还小。倘若这一战真的不能如愿,先王仍有一脉存活,子启的机会就真的来了。”
“大王,何必如此丧气?恶来大将军”
“是啊,恶来。飞廉还没有回来。恶来此战,是有进无退。孤知道他的才能,但不知道那些仓促凑起来的兵马能否承受他的才能。”
“大王,恶来大将军一定能赢!”
“我也希望如此!”
帝辛站了起来,登上了高高的摘星楼。
费忠紧随其后。
“大费,你说,孤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大王乃是天子,英明神武”
“那是套话。不论天子是谁,都是英明神武。”
“好!臣就冒犯了。臣不知道大王是好是坏,但臣知道,三十年来,大商被整治得井井有条,土地翻了一倍。天下之大,谁人不晓天子的威名?两败西周,征服东夷,大王赫赫武功,就是开国帝祖商汤也不能稳赢大王。
“天子培植三军。臣从未看到过如此恢弘强大的军队。整合全国税收,臣从未看见过如此巨额的财富。遍访外国,臣不曾见过比大王更有魄力的君王。
“或许,大王真的是坏人吧。因为大王没有成全三王之乱,没有让反贼姬昌得逞,没有让贵族们败掉大商的基业,没有让外国蚕食大商的领土,没有让不法分子逍遥法外。在那些人眼里,大王可能早已恶贯满盈了吧。”
费忠滔滔不绝。
帝辛只是默默听着。
“大费,你的口才的确快要赶得上孤了。”
“臣的口才再好,若没有那些事实让臣说,臣也说不出什么高明的东西。”
“唉。孤的确做了一些事情,孤认为是正确的,有很多人赞同,也有不少人反对。但孤是天子。孤最终是做了那些事情,绝对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得多。”
“大王,或许正是您太强大了,让很多人敬畏,所以他们才称你为坏人的吧。”
“孤想到了前朝那位天子。当初,我祖商汤踩着对手的肩膀上位,不就是把对手黑得体无完肤吗?其实,孤早就怀疑,前朝最后的天子一定也有不小的建树,只是他失败了。”
“纵然如此,我朝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帝辛摇摇头。“非也。得天下者得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