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察觉到身后的眼神,转过身,双手捧握木雕的牌位,两手拇指均停留在牌位之上,望向我害羞地低下头。步子轻慢走到桌边,把牌位稳稳放下,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并无尘灰的牌位边角。
“一是有忌讳,再是怕吓着您。我男人去得早,一个女人拉扯孩子,哪有不累的日子。有时我要是累坏了,晚上把他的牌位放在身边,当时他陪着我了。隔早晨起来,照旧干活挣钱养孩子。”妇人拿来块红布来盖上牌位,轻声细语,深怕吵醒睡着的儿子。
再看母子俩简陋的居所,我不禁唏嘘。
苦有许多情状,一人之外还有更胜于一饶。
灯烛俱灭,黑夜沉默着,只有屋外的草虫窸窸窣窣,不知疲倦地叫唤。
身边的妇人已传来呼噜声,我躺在石炕上无法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睛,想到的是豫王府的铁牢、铁牢里袁大夫的尸身、还有嵌在墙中的袁芳、那封兰花信、大夫人、温渊……。
上京有五年,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看头温府里的任何一个人。而我的心愿,却让袁大夫失了性命。
所以,我想折返豫王府,是因为愧疚?
在百兰轩的那个雨夜,我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不知是几时入眠,色未明时,母子俩已拜别我与钱忠踏上了前往雁关度的路程。还未亮,这里不是荒芜无道路的所在,钱忠在外并不安全,因此他进屋歇着,我则趴在桌上合了一会眼。
靠着大树睡了一整晚的钱忠沾到炕立刻睡着,想来昨夜滋味不大好受。见他睡熟,待明稍明,外头下着雨,我披上蓑衣戴上斗笠,进城中买些吃食,另外探寻一番动静。
街道上遗留着昨夜整晚欢欢庆的痕迹,高阳县城的早晨不及夜里万分之一,加上下雨的缘故,摊贩极少,沿街商铺已经开张,街上没有明显的异动。县城衙门榜上未有告示张贴。
我买了一坛酒和一些熟食包子,沿着原路返还回去。
屋门半开,开着的门竟是副半垂不掉的样子,钱忠已醒,侧身挨着另一侧的门,面色难看。分明见到我回来了,还故意装作没瞧见。
“又是哪里得罪你了?”我推开门,放好两手提着的东西,立刻脱去蓑衣与斗笠。
钱忠道:“你要问这扇门,跟块豆腐似地。”
我忙打开所买的食物,尚且还有些余温,不算是冰冷,“谁怨门了,我是问你。”
背后不断传来咿呀咿呀的声音,回头一看,钱忠在跟那半扇泄气的门较劲,几回像板正,可那门越板越不正,左右两下直接整扇落到他手里,他干脆把门扇扛到一边,深吸了口气,松开较劲的眉头,像是拿门没办法,又像是拿我没办法,道:“外头下着雨,跑腿买吃食的事,东家还是交给的办。”
“别。”我放下包子,抬起了手,“你总算是位王爷,东家两字我受不得,快来吃包子,我买了些酱牛肉、肘子肉,还有酒。”